过了会儿林遇雪问她,“听说你们要轮转好几个国家啊?”
Bella点头,她吃草跟吃肉一样爽快,“嗯,三四个吧。”
“那你这么漂来漂去会不适应吗?”
“习惯了,”Bella眼波一转,稍稍思考一下便说,“体验不同的文化很有意思,除了不能随意吃到好吃的中餐,别的问题都不大。”
“那不会觉得没有归属感吗?”
这是林遇雪真正在意的漂泊的问题,归属感。
父母是她对家乡的归属感,姐姐是她在申城的归属感,当然闻竹声和美士也算一种。
人总归要有归属感,才能安心。
就像当初她在银行上班,孤身一人的时候,不仅工作不快乐,生活也不快乐。
Bella无比坦诚,她说,“可能因为我父母离异,他们又忙着工作,我本身就不算很有归属感的人。后来去了国外读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短暂地想过家,但学校里新鲜的人和事,还有无数等着你弄明白学进去的知识,也没空想了。”
林遇雪感叹,“你很厉害,不是人人都能做到。”
“怎么会,”Bella不赞同,“人的适应力是很强的,虽然有人天生更多愁善感些,但注意力和精力都是有限的,只要投入到当下的工作生活中去,就会有新的收获和快乐,不是吗?”
林遇雪彷佛被点名,她就是那个有些多愁善感的人,不仅算不得投入当下,展望未来,甚至还困于过去,畏畏缩缩。
“所以你很喜欢这种到不同地方工作的生活?”
“趁年轻有这种机会挺好的呀,多看看,以后老了想在哪里定居就在哪里定居。”
多么自由的灵魂!林遇雪由衷羡慕。
“那……”她有些犹豫,还是问,“孤身一人在外面,不会有孤立无援或者渴望有人陪伴的时候吗?”
人总会脆弱,她不信Bella只有坚强勇敢,积极向上的一面。
“当然有,”Bella正经却又不以为意,“实际上不仅在外面,我觉得人在哪里生活都会有这种时刻。但你最终会明白,人从始至终就是一个人,一个人或是一群人,都要面对世界,人生终究是一个人的课题。不过它又不是与世隔绝的课题,只要你伸出手,就不会是一个人。”
林遇雪被她哲学的回答震惊了,她问得肤浅,她回答得深刻。
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Bella看着她的神色转换,一针见血地讲,“你也可以的Sherly,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生活得很好。”
这话听着像不负责任的鸡汤,但因为出自一个真正做到的人之口,又让人不得不信服。
林遇雪举着一口饭一直没吃,最终感慨道,“Bella,你好像一片海。”
那么广阔,那么包容,那么无所畏惧。
Bella扬眉大笑,“我很喜欢这个形容。”
“我觉得你像一朵云,”她一向很会社交,礼尚往来又不乏真诚,“看着白白软软,但可以是雨,是雪,是霜。表面漫不经心,其实大有能量。”
林遇雪依旧不习惯当面被夸赞,尤其是人类精英的夸赞,哪怕是场面话也太过了些,她不好意思地否认。
“太过了太过了,我哪有这么厉害。”
Bella却并不跟着打趣,反而认真地讲,“我说真的,不要妄自菲薄,Neil也很认可你的能力,不是吗?”
因为最近的新闻,除了Carrie已经没有人会当着她的面提闻竹声了,突然提起,林遇雪想起这件事,又有些尴尬。
她以为Bella也是这个意思。
Bella只是就事论事,反应过来后立即解释。
“我不是那个意思,是他跟我说过你很聪明,能力很强,相信你只要有心,就一定能够走得很远。”
林遇雪知道闻竹声欣赏她,但她并非妄自菲薄,只是单纯地觉得,自己实在平平无奇,不值一提。
“Neil很好,帮我很多,但我们真的只是上下级关系。实际上我只是很客观地觉得自己各方面都一般,跟你们差距太大。”
Bella立刻反问,“能力差,我们怎么会在一起工作呢?”
有人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大多数人都在狐假虎威,含混度日。
林遇雪觉得不无道理,办公室许多人都是草台班子的一员,包括她自己。
但也总有人,诸如闻竹声和Bella,他们是混在草包中实打实的精英,完美得挑不出什么缺点,面面俱到,没有短板。
这种人总是让她钦佩,也让她望而却步,他们是她永远也成为不了的那种人。
闻竹声只说让她回去考虑,也没给她个具体的时间,林遇雪权当不知道,照例跟莫尔森那边走着程序。
莫尔森办公楼在市中心,林遇雪第二周周一上午请了半天假,去他们公司面试。
财大气粗地在市中心办公楼租了好几层,林遇雪上次来已经被Tony带着参观过,她没什么不满,这里比美士离家近。
她跟Tony同期,能力不比他差,又有他背书,面试十拿九稳,结束的时候才十点半,Tony叫她等会儿一起午饭,林遇雪情绪不高,想早点回公司。
但又觉得成与不成都要感谢他,便答应了。
人还是要尊重自己的第六感。
林遇雪跟Tony往旁边商场去,撞上从隔壁写字楼出来的闻竹声的时候,心中五雷轰顶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