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走吧”,自然是要一起回去的意思,她再不想,也不敢在这时候逆着他来。
林遇雪目前摆脱困境的心态是力求坦荡,人越坦荡越没有文章可做,心虚反而此地无银。
可他们上一次接触是她跟老板接吻,这一次接触是背着老板找大老板求跳槽,任她再怎么做心理建设,也无法脸皮厚到问心无愧。
于是她只好低眉顺眼,做小伏低,尽可能降低存在感。
去车库的路上谁也没说话,闻竹声步伐不快,但大,林遇雪落在他后面一点,看着他飘动的衣摆,搅动得她窒息。
这样不自在的私下相处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次。
有机会还是早点离开,对彼此都好。
她在车里同样一言不发,安静得像睡着了,闻竹声看也不看她,半晌问:“你跟昆汀很熟?”
林遇雪几乎心脏一哆嗦,面上倒是镇定。
“没有,就只聊过那么一次,没想到他还记得。”
“他对你倒是上心。”闻竹声不咸不淡地讲。
林遇雪觉得这意思不太对,尽量把话往正经了掰,“他人是还不错,比较热心。”
闻竹声瞄了眼后视镜果断超车,漫不经心嗤笑了一声。
“他热心,他热心会把你出卖,把烂摊子交给我?”
这话是事实,但林遇雪听来却又是另一种高高在上,像是在说:“我都看透了你还没傻透?还不是要我来帮你。”
她咬着嘴角不吭声,并不想跟闻竹声有任何争执,他是她老板,也只是她老板。
她要有该有的尊敬和隐忍。
过了会儿才客客气气说:“我会看公司的招聘公告,不劳您费心。”
这是她本意,听着却像赌气,林遇雪有些懊恼,她总是不能准确地表达自己恭敬疏远的意图,听起来老是阴阳怪气。
这是她不够圆滑世故的缘故,场面话都讲不好。
“这我当然知道,”闻竹声讲话也阴恻恻的,“否则你也不能舍近求远越级找到他那里。”
她想他或许是生气自己没有尊重他,老板大都是这样子的,他们有他们的骄傲。
于是她也很识时务地道歉,“对不起,我应该先跟您商量。”
他们停在一个路口,绿灯亮了,前车却不动,闻竹声长按了一声喇叭,车流又缓缓动了起来。
他听出她今天别扭的口吻是什么意思了。
撇清关系的意思。
这是最好的办法,他知道,甚至是他一直以来期望的结果。
但是真走到这一步,他才知道,他接受不了。
他接受不了会在他怀里喘息,在他耳边呢喃的人只会公事公办地面对他;向他求助向他请教的人也会寻找别人,甚至是觊觎她的别人。
他愿意帮助她天高任鸟飞,却不能看着她不带一丝留恋地飞走。
他知道他很卑劣,但是情非得已,心不由己。
他给过她机会的,是她非要留下来。
闻竹声攥着方向盘半天,那股酸涩和心慌的劲儿才平息一点。
他又若无其事道:“你那天走得早,我妈想请你来家里吃饭,看你什么时候有空。”
闻母喜欢她,也想要撮合他们,林遇雪既然清楚就绝不可能赴约。
一方面她不想叫闻母做无用功,另一方面她也无法招架她热烈的渴望,真情的流露。
生硬拒绝不是明智之举,所以她又自认很圆滑地回复。
“有空就去拜访阿姨。”
闻竹声不吃这套,“就是在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林遇雪想想道:“现在还不清楚,不然给我一个阿姨的联系方式吧,我找她商量。”
本该直行的路口,闻竹声直接转弯,停在一个人流稀少的小区路边。
他转头,借着外面的灯光看林遇雪无风无雨的脸色,直接问,“怎么,要跟我绝交?”
林遇雪也看向他,但逆着光,她看不见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来者不善。
“没有。”
她这么讲,听起来太苍白,但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闻竹声说。
说我对你死心了;说我受够了反反复复,若有若无的暧昧,那不是爱,是折磨;说我不想再知道你的秘密,猜测你的人生,就让我做一个永远没有资格的局外人;说我原谅你所有有心无心的伤害,感激你一切明里暗里的帮助。
说我们就这样吧,再也不要互相折磨了。
我不奢望,也不打扰,你做你的老板,我做我的下属,再好不过。
太累了,追求事业比追求爱情简单许多。或许她该换个环境,换个方向,找到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轻飘飘的“没有”听在闻竹声耳里自然是不言而喻的肯定,他声音低沉,语气严肃,像在跟她做学术研讨,问她到底根据何种证据,得出如此结论。
“为什么?因为我吻了你?”
林遇雪低着头闭上了眼睛,她有些难过。
“你喝了酒,我知道,是我——”
她还没说完,闻竹声已经打断她。
“我清不清醒你很清楚。”
她又不说话了。
“我想你也很清醒。”
他又补充道,像是在提醒她,是你先吻上来的。
林遇雪太难过了,他们居然在清算一个吻,彷佛有钻心的疼痛从心脏蔓延至全身,又夹杂着一丝愤怒羞耻,让她有接近喷薄的沸腾。
“所以呢?”她睁开眼看着闻竹声,虽然她根本看不清他的眼睛,他的面孔隐藏在黑暗里。
“我们接吻了,所以呢?你打算跟我在一起吗?还是你就是希望这么不清不楚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