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佛梦想成真,闻竹声简直不可思议,一向游刃有余的他生生愣在原地几秒,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姑娘。
白皙沉静,黑衣黑发,简简单单却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林遇雪也打量着他,一个多月没见,恍如隔世。
闻竹声被她看着,反应过来当下的处境,低头清了清嗓子,摸了摸后颈,有种被抓包的羞恼。
他一时想叫她进来,反应过来破旧的房间,又想叫她等等。
林遇雪倒是先开口,不温不火的。
“我可以进来吗?”
闻竹声这才镇定下来,往旁边让了让。
林遇雪也是第一次见识镇上的宾馆,跟她想象的一样,破败且不正规。
闻竹声来不及寒暄,叫她等一下,就钻进卫生间洗漱。
再出来人清爽很多,屋里没有开灯,林遇雪站在窗边,侧脸跟早晨灰暗的天气融为一体,背影茕茕。
新年伊始,他并没有在她身上感受到新气象的喜悦。
相反,总有一层朦朦的忧郁。
虽然她大部分时候都在平静和忧郁中摇摆,但那更接近于内敛,此时此刻,闻竹声能体会到明显的郁郁寡欢。
这种潮湿阴郁的气质跟破旧发霉的小旅馆极为相称,像票房惨淡的文艺电影,总是伤感。
卫生间门开了又关的响动并没有影响到她,闻竹声站在门口,伸手打开灯。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
“这里很小,没有秘密。”说完她缓缓转身,淡淡地问,“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闻竹声总觉得,短短一个多月她变了很多。
刚刚来不及掩饰的羞恼已经过去,此刻他沉着镇定地回复,“来逛逛。”
林遇雪眼睫微颤,依旧这么远远望着他,没什么反应,明显不信。
“顺便看看你。”他继续道,若无其事中又带着一丝郑重其事。
没有料到他的直白,她默不作声垂下眼睑,轻轻眨了一下,不知是害羞还是思索。
这副安静的样子让人心软,闻竹声刚刚还感觉异样的心,此刻充满了温柔。
然而林遇雪只是刚好想到一句话——弃之无味,食之可惜。
她没兴趣当鸡肋。
再抬眼,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她没有深究,只是讲,“那刚好,今天地主作陪。”
闻竹声暗暗呼了一口气,有些期待落空的失落感,但转瞬即逝。
林遇雪仍然站在窗边,闻竹声自然而然朝她走过去,室内逼仄,灯光也笼着一层灰似的,他越近,空间越显压迫。
他越过她,走到床头柜检查手机和物品,林遇雪打量着他清俊且格格不入的身影,没来由一阵心酸,又转过脸对着窗外。
收拾妥当,他起身说,“走吧,地主。”
初二的街道依旧冷清,林遇雪指挥他开车,半个多小时的车程,把人带到了热火朝天的市里。
进了全国连锁的大商场,刚刚开门人不算多,安静清爽,闻竹声在心里叹气,好是好,可是他想逛商场,为什么不在申城,要千里迢迢跑到这里?
林遇雪问了他意见,带他吃了饭,闻竹声才知道她如何得知自己来到这里。
真是没有秘密的地方。
他自觉悄无声息,却不知道这个大年初一突兀住店的某家富贵“女婿”,早就流传在小镇的各个微信群里。
更别提他气质外貌打扮无一不打眼,早在街上来回晃荡那两趟,就已经引起闲坐在家门口的人群的议论。
林遇雪带着闻竹声逛了几家服装店,闻竹声一开始以为是消食随意逛逛,后面发现她进的都是男装。
他拉住又要往一家男装店进的人,问:“要给谁买衣服吗?”
林遇雪点头,无比自然道:“年刚过,现在买新衣服还来得及吧?”
说着她又往里进,嘴上劝道,“给你买一件吧,不要嫌弃。”
闻竹声来不及欣喜,捞着她说:“别,我不是来买衣服的,心意我已经领了。”
他又低头作势打量自己,问她,“我穿得很磕碜吗?”
林遇雪果断摇头。
她也不知道能为他做些什么,家里人过年最大的习惯就是购置新衣服,新年伊始,刚刚失去家人的他独自来到这里,不论目的为何,她总想为他做点什么。
最起码在年节里,不要有任何不开心。
闻竹声索性实话实说。
“你有想买的东西吗?该我送你点什么。”他环视一圈,看到一家金店,“进去逛逛吧?”
林遇雪吓得忙不迭拖着他走。
闻竹声被她拽着,扬着嘴角建议,“我们还是去你老家逛逛吧。”
“这里就是我老家。”她说。
闻竹声指的是镇上,她说的是市里。
“我是指跟你有关的地方。”他低头看着她,笑意轻松又温柔,“你学习生活的地方。”
林遇雪已经不记得上次看到他这么轻松调侃的笑是什么时候了,他明明是成熟理智的职业经理人,但每次狡黠地调笑人总是肆意昂扬,鲜衣怒马少年郎似的,
或许真正让她心动的,就是这样的时刻,他在电梯里不正经地说“咱们吃个大的,反正有报销”;躲在她身后问“气撒够了没”;笑嘻嘻地要求她“记着点儿老板的好”。
他该是无忧无虑,随心所欲的富裕公子哥儿才对。
闻竹声既然有提议,林遇雪想了想,把他带到了高中母校。
一中是市里最好的高中,即便在这个小小县级市里,它看起来也洋气漂亮,连闻竹声都忍不住想进去看看。
然而大过年的,学校大门紧闭,连对面的商铺都拉着卷闸门。
闻竹声有些遗憾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哪里都关门。”
林遇雪没急着走,垂眸像在思考什么,过了会儿问他:“你想进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