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怎么来这里的?”
闻非被这突如其来的人声吓得心里一紧,手一抖,小药筐啪得掉到地上,将干枯的草梗砸出脆响。大黄狗却忽的停住,随后欢快地嗷了一声,哒哒哒地向后跑去。
她缓缓转过身,只见原本跟在她身后的大黄狗正殷勤地倚在一个老翁的脚边,尾巴舞得扬起一片尘土,充分展示了“狗腿子”为何物。
那老翁身穿短袄,腿上绑着破旧的梆子,身形瘦削,背上是一个半人高的大竹筐,依稀能看见里面满满当当都是草药,看上去应是这山中的采药人。
老翁用脚将大黄狗赶到自己身后,脸色阴沉,眼神里满是提防。
看这一人一狗的状态,那大黄狗应该就是这位老翁所养,满山乱跑的时候恰好闯进了闻非和谢辰阳休息的山洞中。
闻非站起身,微微颔首道:“我与同伴意外流落至此,只是想来寻些治疗外伤的草药,无意冒犯,还请老人家见谅。”
她站的这个位置只消一低头,就能看到那片开山花田,看这这老翁的穿着样貌估计是本地人,想必不会不知道这片花田的所在。假装没看见,或是不知道开山花的价值大概都是无意义的挣扎,反正她本意确实只是想采药,不如直接跳过这一茬。
闻非自认礼貌地解释了自己出现在此的缘由,怎知那老翁听完却丝毫没有放松,盯着她的眼神反而愈发警惕怀疑。
“从来没有外人能自由闯入这里,除非……”老翁说话的语调阴恻恻的,说着还打量了一下闻非的衣角,那里还有一小片阴干的水渍,“你们是从幽河上游漂下来的。”
闻非没想到这老翁竟如此机敏,一语中的,她顿时全身紧绷,膝盖微弯,死死盯着老翁的动作。
这老翁看着年纪大,可那单薄的布衣下是常年行走在山间锻炼出来的坚实肌肉,而她如今身上除了疯老道的金针以外,暗器药粉全无,若是真的肉搏起来,她还真不一定有胜算。
若只是她自己要逃命倒也不难,这山林这么大,虽说人生地不熟,但要抓住她这种自小在山中行走的人可没那么容易。
问题是山洞里还躺着一个谢辰阳,而那大黄狗方才就是在山洞里找到他们二人的,那可是一大坨现成的“肥肉”。
闻非咬着牙,思索着脱身之法,可老翁说完话后并未作出更进一步的攻击,而是蹲下身使劲推了一把还在他脚边滴哈喇子的大黄狗,“每次上山就知道乱跑,看你给我搞出什么大麻烦来了!”
闻非警惕地打量着老翁的动作,低声问道:“敢问老人家,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曹禾村,一个数十年如一日,只进不出的地方。”
老翁冷笑一声,走到闻非身旁捡起那个小筐塞回她手里,慢悠悠说道:“你还有你的同伴先住到我家里去吧。”说罢,也不管闻非反应,带着大黄狗转身向山坡下走去。
那狗子跟着老翁跑了一小段路,回头发现闻非站着没动,又跑回来咬住她的裤脚,用力扯着,热切地嗷了一声。
闻非紧拽着自己的裤腰,心想道:这么一条热情似火的狗,那阴森森的老头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
不过以谢辰阳如今的状态,的确无法再在阴冷的山洞里久住,能借宿农家自然是好。至于那阴恻恻的老翁……
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她还真不信一个老翁真能把他俩怎么样。
*
事实证明,那老翁的身体素质比闻非想象的还要好。他跟着闻非回到山洞,略略看了一下谢辰阳,一个弯腰躬身就将他整个人背了起来,单手拎起原本那个大竹篓,健步如飞,闻非忍着脚踝传来的钝痛,竟险些没跟上。
三人一狗快步向山下走去,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一小片村庄,闻非方才看到的炊烟正是从这里升起的。
从这片村庄的房屋数量来看,应当是一条人口不过百的小村落,村民们的口音、身上穿的衣裳与寒州城中略有不同,却跟真正的北陀民居更为接近。
接近村口的拐角地上有一块界碑,上面分别用汉语和北坨语写着:曹禾村。
越靠近村落,那老翁的脚步便越快,可他并未进村,而是绕着村外的小道走到了一处偏僻的小院,推开破旧的木篱笆走了进去。
看来这老翁与这里的村民们关系不怎么样,他这一把年纪若是放在别处,都能算是村中德高望重的老人了,可他却独自住在村外。这片小院看着年头也不小,仅有一人生活的痕迹,也不知这老翁的家人都在哪。
“想什么呢小呆子,还不过来帮忙!”
那老翁随手将竹篓丢到小院地上,背着谢辰阳正要进门。闻非回过神,连忙跟上去搭手扶着。
可他们还未来得及走进门去,院外竟又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曹老头,这么多年了你终于转性啦,不过怎的带回来的不是小媳妇,倒是拎了两个小哥回家。哟,看着还挺俊俏。”
闻非回过头,木篱笆外站着是一个穿红戴绿的中年妇人,下巴有一颗硕大的痦子,说起话来挤眉弄眼,正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她和谢辰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