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繁荣尽显,香港的夜,掺揉着迷醉。
今日注定不会只她一人。
China Club位于中环德辅道,是一个高级华人私人社交会所,整体环境是1930老上海的格调,越灵雨上一次来是和爸妈一起。
单独落座,点一杯Diel甜白,不急动作。
楼上的图书馆正在举行着一个酒会...她心之所往。
但此刻还不到时机。
明亮的柠檬黄色顺着杯壁入口,印出蔷薇般的唇,精致的甜、清爽的酸,丰富柔滑,馥郁的桃杏香气...似今天的她。
酒过三巡,通过旋转木质阶梯,镂空钩花的铁阑干间隙,依稀窥见美景...
Nana Jacqueline的纯黑挂脖抹胸包臀短裙,水钻镶嵌的Le Silla袜式过膝靴,只露小半截莹白大腿,后背镂空处的粉红蝴蝶结被一件仿貂毛的外套挡住。
越灵雨终于抵达阳台,粉手套她没摘,隐于袖口之下,半靠着吹风,清甜妩媚间骤添了些冷,头昏昏沉沉。
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没看见戴鸿深。
但他一定会来,那样死板的人,怎么可能失约?
“你好,请问你是?”
一道很年轻的声音,于她耳后响起,越灵雨心里隐约晓得是怎么回事...
她不在酒会的邀请名单当中...
又是这一层唯一的女士,与那些秃头企业家格格不入。
“哦...我酒喝得有点多,想来吹吹风...”
表情有点懊恼,仿佛在责怪自己的贪杯。
被表象所迷是咒语般的存在,戴子御显然中了蛊,自越灵雨转身起,他便说不出话来,一味盯着她看,却又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瞬息之间,她确信自己留下来了。
不动声色地问询,得到答案后略略惊讶,随后恰到好处的羞怯,再做离开状...
“等一下!”
“其实你不用离开,我小叔包了场,你就说是我的朋友,不会有人赶你的。”
“如果冷了,就到那边坐下。”
...
越灵雨轻轻道谢,没再问多余的问题,好像对当前这个场合以及他完全不感兴趣。
到底是拿钱办事的人靠谱...
关于戴鸿深的一切她都已了然于心。
他大哥身边的风月不断,前后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生母都不详,便是戴子御和戴思潼。
几天功夫,全被她见个遍...
“我叫戴子御,你呢?”
他还没离开。
“越灵雨。”
...
“你是Rosalind?那个小提琴家?”
没想到他会认出她...
Rosalind是她演出时才会用的英文名。
而她...鲜少演出。
“我听过你的演奏会,一年多以前和我小叔一起——”
“你小叔?”
实在是急迫了些,声线不稳,让戴子御愣住,有点不知所措...
...
“子御。”
简单两字,传到这里,却是嗡嗡的耳鸣。
自己远没有那么淡定...她才发现。
“小叔...你终于来了。”
越灵雨忽然不敢转头,视线遗落到楼下一角,暗地平复呼吸。
戴子御没意识到她的局促,反而噙着笑介绍她...
“小叔,这是我的朋友Rosalind,还记得我们之前去听过的小提琴演奏会吗?”
同样的由别人开口介绍...
昨天是越灵雨,今天是Rosalind...
带了张优雅面具,她仿佛不再是她。
...
“我们见过。”
...
她的呼吸再度乱掉。
像她的红发,冷风吹进的瞬间,整个宇宙都飘起,带来眩晕。
“你妹妹同班同学的家长,对吗?越小姐。”
薄唇轻启再合,再温润不过,却又冷锐锥心...
他还是不打算记得她。
越灵雨逼自己压下翻腾的寒,再绽放惊喜的光。
“原来你小叔是戴生啊~我还以为是那些人里的一个呢...”
粉手指悄悄伸出,朝远处点了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
两个头随着她的动作而转,视线落到那群小老头身上,复又齐齐转回,各怀心思。
从旁边端起一杯红酒递给他,越灵雨缓缓上前两步,眼里的光无论如何都挡不住...
“今天该正式和你道歉的,秦幼宜打伤了你们家的宝贝,到底是我管教不善,这杯酒戴生可一定要喝。”
戴子御就那么傻呆呆地看着,看她独饮,转头再看小叔的神情,其间似有种莫名的朦胧,叫人看不懂...
他向来看不懂他,也不敢看懂。
只是...那酒,他始终没喝。
她俨然的罔知所措...
“这不能怪你,戴思潼也有问题,我们在家教育过她了,身为哥哥我也有责任,这杯酒我——”
还没等他解完围,戴鸿深便一饮而尽,随后把空酒杯交到他手上,未置一词,转身进了里间。
明明比十年前更难相处...
越灵雨低下头,努力压笑,如此冷硬之人,竟也愿意在学校老师面前扮成温厚的好家长。
“你别生气,我小叔就那样,在家也说不了几句话,总是板着脸,不是针对你的...”
...
“我知道...你不用陪我站在这,快进去吧,工作重要。”
好不容易把戴子御推走,她终于可以独处,问过侍者,越灵雨缓步进了洗手间。
复古镜框把她装在里面,熏香高级,男左女右,全关着门,像是没人...
从包里拿出一把小梳子,喷点香水上去,慢慢理顺发丝,及腰卷发重新蓬松规矩,散着魅力。
想他想得出神...
以至于当戴鸿深那张脸真出现在镜里的时候,她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水声消失,他擦过手要离开,越灵雨才陡然出声。
“戴鸿深!”
于是他停住。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她的声音透着失望,仿佛之前见面时佯装出来的硬壳碎裂...
“我记得,你是越灵雨。”
...
“不是的!我是说十年前,十年前你在伦敦救过我的,你不记得了吗?”
她似是着急,连手都不顾分寸地抓上了他的手臂,弄皱他昂贵的西装。
头发再次随着她凌乱,毛毛外套左肩也倾斜下去,露出半片白皙,纤骨突显,张扬着她的瘦...
只是该瘦的地方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