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
一路也没什么话,越灵雨坐在一边摩挲着腿上的包装盒,里面是戴鸿深给她打包好的蛋糕...
果真是拿她当小孩子一样宠。
可怜,自己这样平庸愚蠢的人,居然也想着能将他一起拖下水。
笑话一般。
“你的车,叫你助理来开回去吧。”
“放你家吧,出去玩的时候开。”
越灵雨不禁转头去看,他似乎不太认真,单手虚虚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却总觉得他像在分心想别的事。
侧脸棱角分明,骨肉精致,双唇轻抿,显得严肃。
细想间,车已拐进地下,他们要分别。
“我明天要飞法国,什么时候回来还不知道,你自己玩。”
他的话没什么语气,不存在不舍或者犹疑,只是陈述,不带任何暧昧情思的陈述。
手里的纸盒边被指甲抠出一道折痕,她撼动不了他分毫,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深陷淖泥。
折腾了半天,她仍是人质。
“我知道了。”
她也说不出别的,她想离开。
“灵雨。”
戴鸿深叫住她,清冽低沉的一句,偏使她生出不敢听的心...
“乖乖等我回来。”
父亲也常常这样讲...和小姨。
“我知道了。”
越灵雨忽然有些佩服自己,这种时候还能回头朝他笑,说出叮嘱他的话,活像个盼郎归的小媳妇。
有妈妈的影子...
可惜...她终究不是。
没乘电梯,直接从停车场拐楼梯上一楼大厅,信箱的密码是她搬来那天随手设的,从没用过。
的确塞满了。
五十多封信,用深褐色的信封裹住,中间还上了火漆印,倒显得庄重雅致。
遣词造句也不俗...
如果不是出自私生饭之手的话。
每半个月一封,两年多的时间,基本是从她住在这开始就一直在寄。
既然知道她的详细住址,怎么不上门来找她呢?
越灵雨将手里的东西随手一扔,摇摇头,她要是能弄懂疯子的处事逻辑,估计也离疯不远了。
怀里的小九虽皮包骨,但十分细腻好摸,粉粉嫩嫩的耳朵被她捏在手里,它也不挣脱,两只小爪子攀着她的腿在胸前蹭。
再治愈不过如此。
直到小十再一次猛地翻身朝门口冲,把他背上的小八掀个倒仰...
“只是外卖,你冷静点。”
家里急需补货,她便网购了一大堆水果和果汁,一股脑塞进冰箱冷藏。
回想起中午喝得那杯牛奶,有点反胃的冲动...
难喝死了。
“我们可能要暂时搬家了,同意吗?”
“小七你同意吗?”
没有一个回答她。
...
【Hello~Rosalind~我是戴子御,还记得我吗?】
【上次在中国会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就离开了,都忘记留联系方式。】
一周前的已读未回。
总算被她想起来。
【抱歉啊~因为我私自发照片上去,账号被爸爸没收了...】
总得给戴鸿深上点眼药吧...否则他也太得意了...
越灵雨直接开门见山地约他吃饭,用的理由是感谢那天晚上他没把她从楼上赶下去,戴子御自然是同意。
订了兰桂坊的Carbone,直接定位发给他。
为显诚意,她提前半小时等候,后面也好开口让他帮忙。
复古餐厅,光线柔和,音乐富于情调,倒蛮适合情侣约会的,她这种单纯利用人的心理,毁了大半美感。
没办法...
她很爱吃这家的通粉。
“Roselind!”
他老这么叫她...
“Hello~叫我灵雨就好。”
戴子御打扮得稍微正式了点,西装革履,坐在她对面略腼腆地笑...
“那你就叫我子御好了。”
越灵雨做足了随和的样子,除了那盘辣通粉,其余的菜都调侃着让他来点,浅浅一笑,同他碰杯。
“幸好我莫斯科的演出顺利,否则现在都联系不到你。”
“我父亲管我很严,忽然能交到你这么个同龄的朋友,也算有缘了~”
听她这么说,戴子御有些不好意思,但同时又生出几缕愉悦来...
“我从小就被爷爷和小叔带着学这学那,也没什么朋友,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尽管找我吧,反正我是闲人。”
境况差不多,惺惺相惜...
也不错...
“怎么会呢?你应该很忙才对吧...”
“忙也是我小叔忙,现在公司的事情全交到他手里,最近国外的并购案又出现分歧,我也帮不上什么...”
他似乎有点失意...
越灵雨蓦地想笑...
看来谁碰上戴鸿深,都没好...
“你还年轻,急什么?趁清闲的时候就好好享受生活,以后你小叔年纪大了,还怕没有使唤你的时候?”
两人交谈声音不大,话题东拉西扯,香槟很快喝完,伴着古典钢琴曲又续半杯,终于到了点子上。
她说她想租个房子,带着她的宠物们换个地方住,改善一下环境,问戴子御知不知道怎么找。
香港的房子普遍很小,她拖家带口,最好是租个别墅...
“我名下有很多房子,要不你挑一套住?”
“那多麻烦你啊...”
...
“可是就算找到合适你心意的房子,那房东也不一定会允许你携带宠物啊,我的房子无所谓...”
“要不...我当房东,把房子租给你,你付我房租好了。”
...
过程太过顺利,越灵雨都觉得有些不真实,大概是戴鸿深太难搞,别人和他比都显得单纯善良多了。
本来戴子御还想帮她一起搬家,她拒绝了。
也不打算带太多东西,毕竟只是暂避而已。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半个月之后的那封信会如期寄到这里...
或许会有意外惊喜也说不定。
“喜欢这里吗?小七?”
“喜欢这里吗?喜欢这里吗?”
...傻鸟...
这房子真不错,上下总共三层,后院还有个小泳池,只不过没水,屋里一应俱全,打扫得非常干净。
越灵雨请了从前的阿姨又重新清理布置过后,彻底在这安顿下来,泳池注了水,她偶尔会在后院练练琴,以备越尧的抽查。
空间变大,两猫一狗像疯了一样,来回跑,不累到趴下不罢休。
十一照样睡在她的房间,和梳妆台并排,用白色盒子装着,基本是搬家了她也不知道。
这两天和戴鸿深的联系明显变少,倒是和戴子御越来越熟,从他嘴里听到不少关于他家的事。
说他两个姑姑快回家了,小姑姑还会带男朋友回来。
越灵雨多少知道一点,戴家最小的女儿和她同岁,据说家里也不指望她做什么,于是出国读书就定居到那边了...
好像就是法国...
还有一个是老二,戴鸿深的姐姐,四十岁单身至今,潇潇洒洒地环游世界,也不回家。
怪不得所有的事全他一个人管。
她这小半辈子只对两个地方熟悉,除了香港就是巴黎,托父亲的福,小时候频繁往返两地,如今也剩余不少记忆。
说起来,她很久没去过射击馆了。
小时候爷爷倒经常带她去...尽管她的法语一塌糊涂,也不耽误他对她的喜爱。
...
“越小姐,您好久不来了。”
香港的天又雾蒙蒙起来,黑云压城,傍晚风凉,但她轻装出行,运动服瑜伽裤,灵便的小白鞋,扣一顶鸭舌帽,背着个健身包。
这项运动原本对于越尧想培养的淑女名媛来说,过于残暴了,但架不住她做得好,进入靶场成绩斐然,出了靶场又自动恢复云淡风轻,显然没有阻拦的必要。
他的女儿就该是最优秀最与众不同的,放在人群中永远最耀眼,没有什么难得到她。
“八环。”
“七环。”
“八环。”
“六环。”
“七环。”
“七环。”
啧....
“换一把柯尔特来。”
“十环。”
“十环。”
“十环。”
“九环。”
越灵雨的耳机里实时播报着她的成绩,手里握着的是真家伙,分量不轻后坐力强,连续射击,半条手臂已经麻痹,她却不管。
“十环。”
“十环。”
细长眼眸半遮在帽檐下,仍旧能迸出火花来,高挺秀气鼻梁下的唇不点而红,此刻紧抿,蕴含杀气。
长发随意用皮筋揪住垂在后颈,耳边的碎毛张牙舞爪从帽子里伸出来,又被耳机压住。
她换了子弹,却不打了。
轻轻抚上手里的这把m1873,漂亮修长,古典优雅...
像极了一个人的手指...
它冰凉坚硬,但他...滚烫,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