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死更可怕的是难熬的时间。
想到这种可能林昭觉得这可比死还要难受。
感觉到周身灵力逐渐枯竭,身体越来越冷,她没有再贸然挣扎耗费体力,而是试探着先动了下手指。
尽管能动的只有食指,但也足够了。
她将灵力凝在指尖,开始慢慢凿动冰块,费了老鼻子劲儿,终于,中指也能动了。
林昭松了口气,两指并成剑式,用仅剩的一点灵力化刃。
“咔嚓”一声,冰层被刃从下面裂开一道冰缝,沈危楼看着那裂缝从林昭身边蔓延到了他打坐的冰台,在快要碰触到冰台边缘的前一秒停下了。
不行,灵力太弱凝结的剑刃没办法劈开冰层。
“呵。”
林昭无视了青年的嘲笑,努力想把裂缝劈宽一些,争取一只手能动。
结果下一秒,她千辛万苦劈开的缝隙肉眼可见地恢复如初。
“你干什么?!”
“你这样一辈子都不可能出来的。”
见林昭还是满眼怒火地瞪着他,他又道:“我刚才不是提醒过你吗,你的灵根。”
林昭一愣,她的灵根?
一个荒谬的念头从她脑海中闪过,火克水,他是想让她调动火属性的灵根来冲击冰层?
她若是单纯的火灵跟也就罢了,偏偏她是水火灵根,属性相冲。一方若冒头另一方便会被刺激煽动,水火不相容,一旦她调动火属性的灵根水灵根会反扑,她的身体必然会崩溃的。
这也是为什么相冲的双灵根比之一些四灵根,五灵根都还不如。
它压根儿就不适合修炼。
而沈危楼却让她用这样偏激的法子脱身,这和教唆她自杀有什么区别?
林昭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沈危楼一看便知她明白他的意思了。
“怎么?下不了手?”
他起身走到她面前,那骨节分明的手同刚才把她摁进水里一样,再次覆上了她的头顶。
在碰触到她的瞬间,比冰层还要刺骨的寒意窜入了她的周身经脉。
而比沈危楼更为冰冷的是他的声音——
“横竖都是死,何不不破不立,搏一搏生机?”
……
冻结了的冰层本就结实,沈危楼下手又重,尖锐的冰棱割破了她的皮肤,刺骨的寒气在她体内攒动,林昭疼得抽搐。
狗日的沈危楼!他到底是要帮她还是要害她!
有那么一瞬间林昭都要以为他借口为她突破锻体是假,发现了她的身份,想要借机折磨她是真。
可转念一想这又实在多此一举,若沈危楼真知晓了她的身份,直接一剑杀了她便是,何须找什么借口?
抛去一切不可能后,就只剩一个可能——这厮方法可能还真是在帮她强行锻体。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昭更气了,以至于都有点迁怒上尉迟游。
他爹的,当年她早说过让他不要那么鸡娃不要那么鸡娃,他偏不听!非说什么若他们不对他狠一点,那其他人会对他更为苛刻!现在好了,他来苛刻她了!
林昭咬着牙关,牙龈都咬出血了,沈危楼也没有收手的打算。
他的灵力磅礴,不要钱的一个不停往她身体里灌。
林昭这具身体的资质要靠自身去突破难于登天,所以得需要外力来施压,过刚易折,她若是不能在身体崩溃之前突破,那么真的要直接腰折了。
她赶紧调动周身的灵力,于灵脉运转。
要对抗这样强悍的冰灵根的灵力,林昭只能调动火灵根,把灵力属性转变为火系,一点一点给濒临冻结的身体回暖。
而这个办法只能解燃眉之急,她灵力微薄,等到灵力消耗完全后,势必四肢百骸都会被沈危楼的灵力侵占。
更要命的是她另一半灵根属性是水,和他的灵力接触会迅速凝成寒冰,这个情况对她而言无异于雪上加霜。
因此林昭别无他法,为了不让另一半灵根倒戈反噬,她只能一边压制着水灵根的躁动,一边用火灵根去放缓寒气的蔓延。
沈危楼觉察到了她的意图,又灌了一股灵力进来。
偏偏他还不一下子给个痛快,每次都在她堪堪喘息的时候,轰然把她再次如坠冰窟。
反复几次,林昭灵力耗尽,不光是脸上,手臂,再到大腿,肉眼可见的覆上了一层薄冰。
她被冻住了,呼吸也孱弱到近乎没有。
沈危楼给她留了一口心气,没有真的丧心病狂到置她于死地。
心气是心脉的最后一口生气,林昭意识混沌,有一种超出三界之外不在五行之中的超然感。
当然,那只是高情商的说法,简单而言就四个字——灵魂出窍。
上一世她被天雷劈到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只是这一次的濒死感和身魂分离的痛苦并没有那么强烈。
因为林昭被沈危楼困在了这方净水莲池里,简单粗暴的把她逼入了死境。
灵魂出窍是有时限的,长生境大能能出窍七日,天人合一境的更是长达一月。
但像林昭这样的小喽啰,半个时辰都能要她的命。
也就是说她只有半个时辰突破的时间,否则身死魂散,回天乏术。
[宿主,你,你没事吧?还撑得住吗?要是撑不下去了我们直接死遁重置吧,你这样遭罪,我,我也要跟着受苦啊。]
系统和林昭是绑定状态,一人一统的五感虽不是完全同步,但她受伤的话系统也不会好受到哪儿去。
就比如现在,它就冻得瑟瑟发抖,说话都不会利索。
林昭虽然每次总是想着大不了重置,实际上真正遇到困境的时候她反而是那个最不喜欢给自己留有后路的人。
尤其是在面对沈危楼的时候,若是自己连他区区一个锻体修行都撑不下去,还谈什么报仇?
林昭不光没有退缩之意,倔脾气还上来了。
嘲讽她是吧?说她弱是吧?今日她非要突破一遭给这孽子看看!什么是老当益壮,什么雌风不减!
她心下思绪翻涌,表面上却依旧被冰冻得不动如山。
沈危楼将林昭的灵魂逼出体内,困在这方寸之间后便见好就收,收回了覆在她头上的手。
他再次坐在了对面的冰台上,默然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这还是沈危楼这么久以来真正意义上拿正眼看她。
飞星的异常,剑碑的认可,都很难让他不对对方感到嫉妒和好奇。
沈危楼想不通。
师娘曾经不止一次对尉迟游说过羡慕他收了个这样资质好又俊俏的好徒弟,所以师娘应该很看重资质才对,向来宁缺毋滥的师娘为什么会选择她呢?
等等,不单单只有资质,还有……容貌。
沈危楼眼睫微动,天光绫下那双久未见光的眼眸缓缓睁开。
他努力想要看清林昭的模样,但是只能依稀看到一个浅淡的轮廓。
思索片刻,终究是好奇心占据了上风。
沈危楼朝着被冻成冰雕的林昭伸手,骨节分明的大手试探着碰触了下她的面颊。
正在努力准备冲击突破的林昭感觉到沈危楼在摸她,吓得刚聚的灵力都差点儿给散了。
他,他在干什么?
林昭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大气都不敢出。
隔着冰层摸相并不准确,沈危楼指尖轻点,“咔嚓”一声,林昭脸上凝结的冰霜窸窸窣窣碎裂,如剥了壳的鸡蛋般露出了她原本的面容。
沈危楼再次将手放到了林昭脸上。
他的动作很轻,与其说是小心,不如说是嫌弃,每一处地方都点到即止。
他先是用指尖将她的脸部线条勾勒了一遍,又从下往上,描摹了下她的嘴唇,鼻子,然后再到眉眼的轮廓。
又冰又凉,但又酥酥麻麻的,搞得林昭不上不下得特别难受。
沈危楼似有些难以置信般又重新摸了一遍,这一次摸得比第一次还要细致。
最终他的手指落到了她眉心那点剑纹上。
他盯着剑纹看了许久,指腹缓缓摩挲了下,透过她在感知着久违的剑意澎湃。
林昭心跳得厉害,连运转的灵力都顿住了。
他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了?
在林昭紧张到了极点,想着要不要直接死遁重置的时候,沈危楼的声音幽幽传到了她耳边。
“好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