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青帝的话,现今的凡间浊气太重,哪怕成了地仙也修炼不了。”锦衣向我解释,“也就是说想要待在凡间便做不了神仙。”其实不用他解释我也明白。
“那你……能去凡间吗?”
锦衣看了我一眼,只回答了一个字:“能。”
我一下子愣住了,看着他坚定的目光,忽然有种很不安的感觉。
四日前,晌午,凡间的茅草屋旁。
就在我们走到一棵大树前的时候,一个黑影突然跳下来拦住了我们。
锦衣一惊,急忙把我拉到身后,我问道:“他是谁?”
“他是白泽。”锦衣认清了来人。
“你们好啊!这几日不见,不知道有没有想我啊?”
锦衣惊讶的看着白泽:“你怎么来了?”
白泽叹了口气:“其实,我也是在凡间生活了很久之后,才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所以才决定离开天界去找他的。”
“哦?还有这种事情?那她呢?”锦衣问。
白泽叹了口气:“他在凡间有了自己的心上人,但是他们却没有办法在一起,所以他只好找我帮忙。我实在是纠结要不要帮忙,所以想来问问好友的意见。”
锦衣听了之后,不为所动,我却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听到一段非常不得了的消息:“原来是这么复杂的关系吗。”
白泽愣了一下,看着锦衣的眼睛说:“我答应帮你带话,在做出决定之前一定要搞清楚,自己想要的是成全所爱之人还是成全自己,搞明白去做才不会后悔。”
锦衣听了之后有些慌张,我看见他的右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在此之前他似乎就特别在意自己的右手。
白泽看着锦衣:“我这是对你的忠告!”
我与神兽白泽没什么交往,我完全不知道两人在谈些什么,此时的锦衣也令我感到很陌生。
好吧,这些都不是重点,为什么有人能闯入这个幻境?
锦衣叹了口气:“我知道的,无论忘记了什么,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离开天界!”
白泽点了点头:“好!你清楚就好!”
突然之间,我拉住了锦衣的手:“走吧!锦衣看着我,我们回去吧!”
锦衣皱起了眉头:“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
我抓紧锦衣的手:“先回去吧,这件事以后再说。”
锦衣看着我,有些失落:“那就先这样吧!我们先回去,外面似乎没有重阳殿安全,我带着你强行突破阵法的时候就感觉到了。”
说完,他便转身向回走去。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些失落。锦衣一直都很平静,他从来都没有对我说过一句喜欢。
我却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对他如何呢?
三日前,凌晨,重华殿内。
“今日感觉如何,今日如果你使用全力的话,是不是能破除师父的法术了?”
锦衣不理会我的话,又是这个态度,我也早已摸清规律,只要他不说话那就代表,这是能做到但是他不想做的事情。
我继续说:“又不是真的打碎幻境去凡间,你就再带着我出去看看嘛。”
虽然我知道重华殿安全,是整个幻境结界最牢固的地方,只要在重华殿就没人会打扰我们,但我还是想去这幻境的凡间看看。
尽管锦衣很不情愿,但在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下,他终于抵不过我的死缠烂打同意带我出去。
三日前,中午,凡间小屋内。
锦衣来到厨房的时候,我正准备要吃早饭。锦衣看着我:“吃吧!”
我看着他,看了很久:“你是不是还没有吃饭?”
锦衣听了之后,走到厨房门口看着我:“我不饿,你想吃什么?”
我指了指桌子上的东西:“你要是饿的话,就把这碗粥喝了吧!”
锦衣看着桌子上的粥,迟疑了一下:“你想喝粥吗?那就喝吧!”
我摇摇头:“粥还是温的,还是你喝吧。”
锦衣喝完云朵变的米粥之后,走到我面前,无奈地说:“这样玩有意思吗?”
我开心地笑起来。
两日前,凡间某处。
我们已经离开重华殿很远了,但我知道这里还是幻境,要不然凡间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生物。锦衣很想带我回去,因为他觉得不安全,我却没有感觉到任何问题。直到我们遇到一些不可能还存在于三界的凶兽时我才意识到他的感觉很对,我下意识挡在他的身前,那前一秒还凶神恶煞要吞噬我们的妖魔在我眨眼的下一刻立即化为乌有。
天旋地转间我们又回到了重华殿,锦衣将我放在榻上。
两日前,重华殿内。
“彩云,过了今日就剩最后一日,不要再出去了。”锦衣似乎有点生气。
我非常心虚,只能转移话题:“那妖怪是你降服的吗,哈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呀。”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那时候能感觉到附近有妖魔鬼怪,它们似乎不是外界的而是幻境中生出的怪物,潜伏在幻境保护罩薄弱的地方。”锦衣抿嘴,“师父可能在警告我们不要乱跑。”
“你猜错了吧,师父不可能这么做的。”
“不管怎样,不要出去了。”
“可是……”我想不出理由,只是任性的想要出去。
一日前,重华殿内。
我在梳妆时看到铜镜内出现一个人影,冷不丁吓一跳:“是谁?”
仔细一看居然是锦衣,那人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我,我感觉到被冒犯。就算我马上就要被扔下凡间但只要今日还没过我还是青帝的小公主,他怎么敢这么对我无礼。
“你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我转过头着他,试图用眼神将他赶走。
锦衣无视我的生气,他就这么看着我。
太过分了,我自觉气势不能输,反瞪回去。他终于无奈地摇摇头,转身离开殿内。我赢了这场无言的战争,可是怎么却开心不起来。
离开的人是锦衣,我明明希望他不出现在这里的,可是他真的走了为什我会如此难过。
可恶,我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但是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趁着看管我的人离开,我偷偷离开重华殿。
我知道外面有危险,可是我必须出去。白泽是这幻境中唯一的变数,我必须单独找到他。
……
一日后。
五根如血丝般的红线从五指流出,我的右手抽筋似的一阵疼痛。白泽帮我逼出了相思引。这五根锁住心肝脾肺肾的丝线被抽离后,我顿时一片清明。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个小法术耍了,被种下相思引犹如喝下忘情水,只不过相思引和忘情水不同,不会立刻忘记一个人,而是慢慢看不清最珍重的感情,哪怕所爱也只会视而不见。
到底是谁给我下的咒法?与锦衣一起抽离神力的时候,我一直是清醒的,不可能是那个时候被人动的手脚,所以应该在师父的幻境阵法中,那个时候和我在一起的只有锦衣,难道是他动的手!
我难以置信。
白泽见我的样子:“顺德公主,真是没想到你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心甘情愿地为了他放弃法术放弃责任,啧啧啧……你爱惨了他,他反手一个相思引让你忘了这件事。”
上官锦衣连反悔的机会都不给我。
其实在把神力输给锦衣之后的七日之内,只要我想都可以趁着他还没有完全掌握这股力量拿回来。
事到如今已成定局,我什么都做不了了。
“相思引不一定是他下的,他知道的,从我答应给他力量的时候起就不可能反悔。”白泽的嘲讽反而让我想到一件事,锦衣与我在一起的七日里十分反常,但我没了法力又受到相思引的影响,所以对他的反常都视而不见。
“为了让你不留遗憾,我带你找他吧。”
我点点头,如今只有白泽能帮到我了,即使知道他目的不明我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白泽把我藏在他的尾巴里带进了天宫,这一路上四处都是天兵天将,白泽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隐匿了身形,那些看管的天兵没有一个能够发现我们。
越往里走看管越严,我们被困住的七日里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兵守卫的中心是一个庄严肃穆的祭祀高台,高台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青龙雕像,如山的雕像巨大,似乎有万丈高,衬得雕像下的仙众犹如蝼蚁般大小。
我望着那雕像思绪渐远。
青帝作为五帝之一,神力的来源正是东方与青龙,那上古的力量不知何时起越来越稀薄致使仙人们修炼越来越困难,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无数年来神仙们费劲了脑汁。
“这场祭祀祭的是什么?”我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白泽也望向那个雕像:“祭的是上官锦衣,只要完成了这场祭祀,可保仙众万年修炼无虞。”
“等一下!”这一瞬间我的冷汗冒出额头,“先带我找到我父皇,我有事情要问他。”
“父皇,那高台上祭的是什么?”我全都想明白了。
我终于明白所有人看向我那复杂的目光是什么意思,他们仰视的目光一半敬畏一半怜惜,是因为我从一出生就注定要带着神力献祭,那神力强大无比,每日子时清气上升浊气下降之时,神力就会在我的体内翻涌,那是一种渡劫都不为过的痛苦,如果没有师父守着帮我克制的话,哪怕一天我也活不下去。
当青帝告诉我能够去除这股力量时我十分兴奋,可是当时我不知道在不久的七日后我会如何后悔做出这个决定。
所谓的祛除不过是转移到他人身上,师父从一开始就知道锦衣是承接力量的容器,所以他从来就没有把锦衣当过自己的儿子。
转移的仪式成功后还要七日,这七日是为了让锦衣适应这股力量。他们只有一点没有骗我,把力量给锦衣之后他真的不用每日受苦就能把这股力量收为己用。
上官锦衣,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替死鬼他还是答应了。
他怎么如此愚蠢,当初我若是不用靠着师父续命,早就反下天去,当个妖怪也比这么被控制着自由。
青帝自上而下俯视我,他的眼神冷漠中带着一丝不耐烦,仿佛在说你为什么回来。让我把神力交给锦衣的人是他,和我做了一个约定的人也是他。
“献祭的是那股神力对不对,锦衣得到那股力量就是为了代替我赴死!您骗了我!”
“顺德,一切已成定局,去凡间吧,你会忘记一切百世无忧。”他没有回我的话。
“我不……让我见锦衣,他凭什么替我去死。”
师父走了过来,我大叫:“不要过来,我知道你们有办法让我忘记一切,一旦察觉到你这么做,我就立马自绝,魂飞魄散的那种,你是了解我的,我说到做到。”
此刻我反而异常冷静,只剩用感情威胁才可能达到我的目的。
师父是爱我的,要不然也不会费尽心思找一个代替我献祭的人。
师父看了我一眼,没有理我撒泼般的言行,他皱眉说道:“谁带你过来的。”
白泽早已躲起来了,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白泽不是师父放进来的,那只能是锦衣带进去的。
锦衣想要干什么,居然连师父都骗过了。
“师父,我也问你一个问题,是不是你给我下了相思引,让我忘记转换仪式的七日内,只要我表现出强烈抗拒,神力便会倒行回到我的体内?”
“不是。”
“好,我相信你。那相思引是谁下的?”
“你自己。”
“!!!”
“不可能。”
师父叹气:“相思引是锦衣让我给他下的,为的是让他忘情,这样必不可少的七日便不会纠结痛苦。仪式中你非要替他承受力量转移的痛苦,相思引的咒也顺着痛苦转移到你身上了。”
我不接受这个解释:“仪式中他昏迷我醒着,你知道我会替他承受,所以相思引也是你故意种给我的。”
“顺德,好好想想,你若是不多此一举,你们两个人都不会徒增更多的烦恼。相思引若一直在锦衣身上,你知道他不爱你还会纠缠他吗?”
师父继续戳我的心窝:“顺德,该放手时就应该放手,你们两个人,一个慢慢忘记另一个慢慢记起,明明相爱却从未交心,这正是无缘的证明。”
我求师父:“不对,白泽是他放进来提醒他自己的,他没有放手,他不甘心我也不甘心。如果不是相思引,我不会一直在他面前提凡间,他也不会……”
没等我说完师父打断道:“师父求你了,我自知对不起他,你也不要再对不起他。”
“你带我见他,是他对不起我!我最后一刻想起来了,但是他人呢?”
我不甘心,直到最后一面我们都没有表明真心。
师父抬头看向祭台的方向:“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