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千往事与猜测在脑海中掠过,千头万绪。
华修远身患的疾病在亚希盟国被命名为躁郁综合征,听起来似乎并不严重,但实际上非常磨人,是亚希盟国人人闻之色变的绝症。
这种病起初身体上没有明显器质性病变,发病时情绪低落又表现出很强的攻击性,难以正常工作和生活,甚至难以睡眠和进食,心理上生理上都极为痛苦,各种手术治疗、药物治疗、精神治疗都收效甚微。
更可怕的是这种病自第一次发病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复发,所有症状会随着发病次数的增多而加重,患者大多有自残自伤和自杀行为,即便意志坚强,后期也会出现整个身体系统的衰竭。
从19岁发病到乘坐华夏号离开亚希盟国,华修远整整熬过了十年几十次发病期,也是整个盟国唯一一个生存期超过十年的该病患者。
离开前,华修远刚刚撑过了一次长达十天的病发,也是患病以来最严重的一次,其间还被多次抢救。
也是那一次之后,他联系了自己的老师,斯诺安教授。
“既然死亡无法逆转,我为什么不出去看看呢?”
“技术还在实验阶段,成功率没人可以保证。”
“可我等不及了,老师。”
青年虚弱地斜倚着,脸庞清瘦苍白,一双极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垂下的长睫也遮不住的血丝,却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洒脱又残忍:“如果失败……那就当作我为自己办的一场天葬,又有何妨呢?”
……
往事涌上心头,不同于从前求生无门的沉抑,这一次,他看到的却是希望。
云五回来时,华修远又很会享受地盖好毯子躺了回去,两指捏着兽核举在眼前静静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五一瞬间觉得这位面无表情的雄性看起来并不那么好相处,就像他手中的兽核一样,神秘莫测。
所有的距离感随着华修远微微一笑消散,男人薄薄的仰月唇笑起来时会勾起一个精致漂亮的弧度,让人卸下所有防备。
“云五,你是不是在释放信息素?”华修远屈起一只手臂斜撑着头半坐起来。
随着云五进门,华修远感觉到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发生了些变化,变得更加舒适更加温和。了解了一些虫族的知识后,他猜测,前一日被触碰时的舒适,昨晚久违的酣睡,很可能都是云五信息素的原因。
“是的,你感受不到信息素?”云五一怔,坐得离华修远远了些,他以为华修远只是自身信息素失控,没想到也感受不到其他虫族的信息素,“我以为你喜欢我的信息素,就放出来了,这间屋子里浓度很高,会难受吗?”
“不,恰恰相反,”华修远笑笑摇头,“也并不是完全感受不到,至少你释放信息素时我会很舒服,你说的没错,我的确很喜欢你的信息素。”
云五欣然接受这份“表白”,虽然虫族中雌性信息素很温和,但对雄性来说,不同雌性的信息素在感受上仍会有差异。
雄性们在接受一个雌性的追求前,会要求雌性少量释放信息素,只有不被排斥的信息素才会得到雄性的认可,进而才会与之结合。
云五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的信息素在雄性的感知里是什么样子的。他唯一一次被雄性评价信息素,是有一次在议政厅,某位顶级雄性释放信息素试图压制他时,他出乎意料地放出了自己的信息素进行反击。
那是他有生以来最为狼狈的一次,事后那名雄性微笑地盯着他说:“你的信息素同它桀骜不驯的主人,很不一样。”
云五自然不会向那位雄性打破砂锅问到底,但此时倒没什么妨碍,随口便问了问华修远自己的信息素是什么样子的。
华修远认真闭上眼睛感受,用虫族贫瘠的词汇描述缓缓道:“我感受不到它具体的气味或者情绪,但能感受到它的包裹,它是什么样子呢?可能把世上所有美好的词汇都用上也不为过——像温暖但不炽烈的阳光,像拂面的微风,像最柔软的毯子……”
男人睁开眼睛,眉梢眼角带了淡淡的笑意:“谢谢云五这么温柔的信息素。”
也许本只有三分温柔,但自那桃花眼流传一圈,就变成了十分的深情,纵使一位无意撩拨,一位不懂情爱,空气也变得暧昧了起来。
云五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同内敛又细腻的人类不同,他并不觉得羞涩,只是发自内心地开心。同样是笑,当年议政厅里的那名雄性看起来不怀好意,华修远却好看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这样的夸奖与感谢大概在人类社会恋爱的小情侣之间每天都能说一箩筐,可在虫族却是凤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