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修远听了云五说的这些往事，一瞬间便把过去的事全部串了起来。

上次的见面，风九零应该一方面是在试探自己是否是真的失忆，另一方面则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同他们一样，是虫族中的“异类”。

不过他的用意，还不止于此。

自己这位从天而降的雄性在他们眼中，恐怕来得十分蹊跷。

风九零故意用精神力隔绝声音讲那段信息量颇大的话，恐怕要看的不仅仅是他当时的反应。

倘若他想挑拨云五和风九零之间的关系，这段只有他一个人听到话其实有很大的利用空间，这是故意卖给他的破绽。

想通了这其中的事，知道云五和个“外虫”联合设下个连环套试探自己，华修远心里说没有点酸涩自是不可能，但更多的却是心疼。

八年前那么小的云五便要牢牢藏起自己的情绪，步步如履薄冰地走到现在，明明面对死去的战士们会那么痛苦，却还是不得不走到军队统领的位子上，日日看着那些冰冷残忍的数字，其中艰难自不必说。

华修远看看如今习惯性一脸冷峻的云五，心道怪不得他总觉得云五身上有一种割裂的矛盾感。

华修远忍不住想象当年风八二喜欢拉着聊天拉着偷跑的小云五会是什么样子。

大概比现在爱说爱笑，可能会有些小脾气小性子，甚至会自然流露出现在隐藏得很好的那点傲娇，一定可爱得很。

“试探？没错，”华修远话音落下，云五微微一愣，随即身体微微前倾凑近了雄性，“你就没有事瞒着我吗？”

好一个反将一军。

华修远也不着恼，反倒笑得开心，开口想说些什么，唇上却压上来一根修长的手指，男人垂眸看了一眼，十分乖觉。

“我不想逼你，我等你愿意说。”

那就再等等吧，等你对我的感情再也无关于种族，华修远无声轻叹，大概因为太珍视，所以他愈发谨慎，不敢轻易去赌。

华修远也没有问云五和风九零到底在做什么，又有什么计划，他们似乎形成了一种不约而同的默契。

云五站直身子，轻轻捻了捻手指，带华修远飞出山洞。

洞里风大，温度又低，雄性的嘴巴都冻得冰凉了。

华修远感受到雌性无声的体贴，不由心里一暖。

骄傲又敏锐的小五，既不愿他为难，又想要他的主动坦诚相待，而非施舍。

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勇敢，愿意付出可能永远得不到回应的感情，然而他的小五却更加决绝，义无反顾得将自己的秘密捧到他面前，却不要求任何对等的坦白，只等他一个心甘情愿。

几个呼吸间，被云五带着飞出山洞，在洞口落下。

华修远此时的心情已经和来时完全不同，不由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对云五意义非凡的地方。

这一眼看过去，便注意到洞口有一圈黑色的痕迹，绕了洞口一圈。来时随着云五匆匆进了洞里，并未发现这一处。

华修远凑近仔细看了看，皱眉道：“这是……血？”

“嗯，是我的血。有我的血在，没有兽类敢靠近。”

华修远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便见云五一边说着，手中银刀一闪，对着自己手掌划了下去，皮肤瞬间被切开，刺目的鲜血迅速涌出。

“小五！你……”

华修远一声惊呼上前一步，却又顿住了脚步，他明白，阻拦不了。

云五只是以这样的的方式守护着战友们的“坟茔”，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云五将血液涂到洞口，鲜红的痕迹覆上那一圈黑色，黑红二色交织，仿佛一个神秘而古老的图腾。

华修远看着这一幕，心不由沉了下去。

他的眼前仿佛看到了无数个云五在此地以鲜血划下同样图案的景象，从稚嫩到成熟，一个个光影重叠，最终只剩下视野里那个坚定的背影。

在这样的一个种族中，觉醒拥有了感情，有如在一片混沌中独自清醒，在滚滚波涛里逆势而行，他该有着多么一往无前的勇气，才能默默承受着所有痛苦，走过这许多年的孤独长夜。

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