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宿野悄无声息的摸索了一圈,最终,得出结论:盛黎他真的只是来上坟的。
一种难言的感觉涌上心头,同时又加重凌宿野的疑惑,盛黎为何过来上坟?
凌宿野知道盛黎在地道里找不到人后,肯定还会回来,他没有多留,先沿着小路离开。
被漠北的寒风一吹,他猛地响起自己三年前精血熬干、将死未死之际,耳边不断传颂的那本名为《春未老》的书的内容——
‘凌宿野生生看着亲人一个个死在面前,终于不顾祖训,动用血脉中的天赋禁术——融妖。
禁术发动,以献祭者为中心,妖域内将再无活人。
代价便是献祭者的心头血、身中骨、表之肉。
意味着凌宿野会被妖啃食的一根骨头都不剩下。
三年后,顾宣游因故路过漠北,想到自己那个早死的未婚夫,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前来祭拜。’
三年,上坟,未婚夫顾宣游?
时间和事件都对的上,只有这个人……
凌宿野肯定今天祭拜的人是盛黎。
他的奴仆,他手中最好用的一把刀,他断然不会认错。
等凌宿野回到住处,已经有一个十分大胆的念头在他心里扎根发芽。
盛黎和顾宣游,会不会是一个人?
不过可以推敲的信息太少,凌宿野暂时也不能得到一个确定答案。
他梳洗过后,躺在床上,却没有一点睡意。
他心知自己这个结论得出的太粗糙,不能仅凭三年和上坟就推测这两人其实是一个。
毕竟一年三百多个日日夜夜,万一正好他们走了后顾宣游再来呢?
可是假如盛黎和顾宣游并非一人,那么盛黎前来上坟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凌宿野完全可以当面问盛黎,可这样不就等于告诉盛黎:地道里带着马奶酒、脂粉前来祭拜的人是我,我是凌宿野么?
可是凌宿野已经死了。
在动用禁术‘融妖’之后,被妖生吞活剥了,连一根骨头都没留下。
现在活着的,只是一个无门无姓的医者罢了。
同样的,不论盛黎是否就是顾宣游,他只是自己手中的刀。
·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第三日清晨凌宿野醒来,盛黎已经做好早饭,等凌宿野吃完,他说:“主人,我已备好马车。”
语气一如往常,只是精神明显疲惫。
当时他没能找到那个带了祭品前来祭拜的人,这几日他便一直没合眼,守着坟冢,想要‘守株待兔’,逮住那人。可那人却好像知道他的心思一样,再没出现过。
盛黎无法,只能把那人带来的祭品一一摆上,只是那袋马奶酒被斩成两半,全漏掉了。
“那便出发吧。”凌宿野听出盛黎语气中淡淡的不甘,并未加以解释。
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是西北滁州,如今在漠北耽误三日,再不加紧赶路,恐怕就赶不上滁州的赌石大比了。
赌石,便是赌石头粗糙外表下,是否会有珍贵的玉。
时人好玉,宝玉养人,久戴可辟邪、招吉、除顽疾。
因此有句老话是“东南郴州有宝珠,西北滁州出好玉”,说得便是东南方靠海的郴州盛产珍珠,西北的滁州则出宝玉。
今年是滁州十年一度的赌石大比。
届时报名参赛,比得是谁挑的石头里能出玉,哪块玉大、成色好、有灵气,获胜者有丰厚报酬。
凌宿野自然不是为了报酬。
他是为了那有灵气的宝玉。
别人身上的东西,用在自己身上,一时半会儿还好,时间久了总会或多或少有些不合适。
那就需要拿出来,用新鲜的,刚切出来的灵气充沛的玉石温养七日,方可继续使用。
比如,眼瞳。
当时凌家满门被屠,凌宿野虽然启用了禁术,杀尽妖域内所有人。但这其实也跟个人的修为有关,修为高的人还是能杀出重围的。
从他眼中取下破妄之瞳,以及那个在他耳边低语的人,凌宿野就没看到他们的尸体,应当是还活着。
虽然那些人全都蒙着面,凌宿野不曾看到他们的长相。
但那个声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此次赌石大赛,他们为了新鲜的灵玉,定然会来!
凌宿野坐在马车里,盛黎去结小院的租金,不消片刻,他便回来赶车了。
“主人之前吩咐的药材,我已经买好了,只是其中有一味药,名为紫云衣,沿途药铺售卖的不多,只买了三片。”
凌宿野颔首:“够了。”
“是,主人。”
马车驶上小路,不消片刻,周围就没有人烟了,载着主仆二人的马车成了茫茫天地间唯一的景致。
凌宿野忽然开口:“听闻漠北的马奶酒最是一绝,我多买了些,你且尝尝。”
盛黎后背忽然一僵。
他下意识想到地道里被他斩断的酒囊。
可这件事主人应当不会知晓才是。
凌宿野说完这句之后,往后一靠,不再开口。
盛黎拿捏不准他的想法,只能听从命令,从旁拿了一袋马奶酒出来,打开塞子,浅饮一口,唇上带了明显的水渍,他低声说:“盛黎多谢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