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顾时卿再次见到陈佳然时,她正独自一人走在雨中,没有打伞。
同他们初遇的那天一样。
她总说他们第一次睡觉前只见过三面。唯有他记得,并将永远牢记——
十几年前的那个雨夜,他坐在便利店落地窗前,看雨幕中逐渐弥散的路灯光晕。
有人敲了敲玻璃窗。
没有任何预料,她就那样跌入了他的视线。
被雨打湿的发丝贴在她洁白面旁,她轻咬着红唇,举起手中湿了大半的纸条。
他的视线缓缓上移,瞧见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雨点不断砸落进去,早已将其染红。她却像没感觉到似的,只是那样静静地望着他。
故事从这里开始。
***
陈佳然醒来的时候,屋外正在下雨。
雨滴打在屋檐上,顺着屋脊快速滑落,留下一串细密水珠,以及一声细微的“啪”。
她侧躺在床上,静静地听了一会雨声,随后掀开被子,动作轻巧地翻身坐起。
“醒了?”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低哑。
陈佳然没有回头,随口答了句“嗯”。
“几点?”
她看了眼床头上的电子时钟:“五点四十。”
陈佳然坐在床头等了一会,没再听到身后人开口,便准备起床洗漱穿戴。
没等她站起身,男人却突然伸长胳膊搭住她肩膀,将她拽回床上。
“有病吧,这么早就起,”他闭着眼按住她妄图挣扎的身体,“再睡会,一会送你回学校。”
陈佳然听着,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消费者消费完还管售后啊?”
空气倏地凝滞了一瞬,男人掀开眼皮,似乎还未能适应光线,微眯着双眼看向她。
陈佳然有些不自在地别开目光,没敢回看他。
顾时卿将她又拉近一些,声音中没什么情绪:“是不是还得给你来个五星好评?”
陈佳然被他抓得有些痛,忍不住动了动肩膀。顾时卿见状便也放开了她,没再说话,重新闭上眼。
稍稍往旁边挪了挪,陈佳然与他拉开些距离,也合上双眼,努力让自己重新进入梦乡。
金主爸爸不发话,她自然是不敢擅自离岗的。
昨晚,是她第三回见顾时卿。
她在聚会上喝醉了,被导师拜托自己已经毕业的两位得意门生送她回家。
陈佳然早就喝得晕头转向,连抬起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感觉周围安静了一会,接着就有人过来将她从位置上扶了起来。
出了包厢后,她听到身侧的人问:“送你回学校?”
陈佳然将额头靠在金属门框上,冰凉的触感令她清醒了稍许。
抬起头,她竭力睁眼看向说话的人,才发现是顾时卿。
——她那位常被导师挂在嘴边的富二代师兄。拥有她十辈子也赚不到的钱。
“宿舍现在不让进了。”嘴几乎是先脑子一步便开口了。
一旁传来一声清脆的轻笑。陈佳然顿了一瞬,又将目光往旁边移动一些,这才看见了站在顾时卿身旁的孟思圆。
她向下咽了咽,刚想开口,却见孟思圆拍了拍顾时卿的肩膀:“那我就先走了。”
“师姐……”她下意识喊了一句,最后却只是轻声道,“抱歉。”
孟思圆走后,顾时卿也没说什么,只是扶着她往饭店外走去。
晚风吹在脸上,陈佳然却仍然觉得面庞有些热。她再次开口:“宿舍真的关了。”
顾时卿停下脚步,侧头看向她:“你确定吗?”
陈佳然没有直接回答问题。她的头微微垂着,发丝扫过面旁:“学长以前在景大读书的时候,宿舍不是十二点关门吗?”
“我那时候不住宿舍,”顾时卿伸手过来扶住她,另一只手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淡淡道:“上车吧。”
顾时卿将她带到了自己长租的酒店套房。进门前,他架着她的胳膊,沉声问:“陈佳然,还看得清我是谁吗?”
陈佳然喝得晕晕乎乎,肢体都是软的,脑子却分外清醒。她在一片昏暗中睁大眼睛,盯着面前的人端详了几秒,随即笑道:“看得清,是学长嘛。”
顾时卿没再说话,直接刷卡开门。刚一进门,就将她抵在了门上,手顺着她的肩膀移至后颈,找到衣服拉链的位置,一边解拉链,一边侧头附在她耳边问:“学长?你的哪个学长?”
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耳畔,令陈佳然忍不住微微颤栗。她仰头伸长脖子,声音轻软下来:“顾学长,顾时卿学长。”
男人“嗯”了一声,双臂环着她的腰身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窗外的雨声似乎比刚才又大了些,噼里啪啦,吵得令人心烦。
躺在床上的陈佳然翻了个身,只觉疲惫得很,却怎么也无法再次入眠。
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点亮屏幕看了一眼,有二十多条消息,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
全部来自一个叫赵一帆的人。
正翻着,一通来电又显示在屏幕上。陈佳然回头看了一眼,轻手轻脚地躲进了洗手间,按下接听键。
“佳然姐,你怎么又一晚上都不接电话?急死我了!”对面传来一个年轻的男声。
陈佳然面上没什么神情:“什么事?”
对面听出了她声音中的冷淡,怔了怔,随后道:“你一晚上没回消息,大家找不见你人,都很担心你啊。”
“嗯,”陈佳然声音平静,“我没事。”
对面还在絮絮叨叨:“佳然姐,你总是这样动不动失联失踪的,大家真的都很害怕。如果真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本来就有……”
陈佳然仰头看了一眼天花板,忍不住打断道:“你是有什么事情找我吗?”
那声音瞬间停住,过了一会才问:“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