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呵,宋岩你别再装傻了,当初你带一女子回来,伤我至此,但我也并非拿得起放不下之人,我本想离开此处,只是那夜你同我说你被奸人所害,需要我的护心鳞疗伤,我便硬生生将我的鳞片拔下来借予你使用,可不曾想,第二日你便离开了村子,再没回来过,而我,则被日日夜夜困在这里,每日承受妖丹破损,鳞片剥落的痛楚!这一切,你竟还敢说你不知?”
白鲤说的每一句,都在控诉宋岩的负心狠情。
白景棠并不认为她在说假话,但看宋岩的表情,他似乎真的对此事一无所知。
宋岩像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他疯狂摇着头,“不,我并不知道这件事,鲤儿你信我,真的不是我!”
“鲤鱼妖,这件事中间定还有隐情,你难道真的不想知道真相吗?”
黑暗中,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慢慢走了出来。
白鲤在看清来人的面容后,也是不禁眯起双眸,“你竟无事?你不是魔修吗?”
谢弋之耸了耸肩,双手一摊,“谁告诉你我是魔修的?你可不要瞎说污蔑我的清白,我可是天衍宗的弟子,有身份牌的。”
白鲤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但又不知他怎么会毫无异样。
一时间也有些摸不透谢弋之,不敢轻举妄动。
谢弋之继续向前走,经过跪在地上的宋岩身旁时,笑眯眯道:“不好意思,麻烦你让一下,挡我的路了。”
这一路走来,宋岩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听到他的话,身子一颤立刻往旁边让了让。
走到一处草丛旁停下。
谢弋之蹲下身来,一把将瘫在地上的白猫提起抱在怀中。
白景棠本欲开口让他不许抱着自己,下一秒,谢弋之说的话却又让他决定闭口装死。
“这是哪来的小猫啊,看着怪可怜的。”
也是,整个天衍宗上下也没几个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既然谢弋之并未认出他来,那他干脆就装成一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猫好了。
而他自然也没看见谢弋之嘴角的笑。
他动作轻柔地撸着猫儿,直到怀里发出一声声满足的咕噜声,他才满意地笑了。
白鲤懒得看这俩人在玩臭情侣间的把戏,持着鞭子质问道:“魔修,你刚刚说的话到底什么意思?什么事情真相?”
谢弋之却抱着猫坐在一旁的石头上,下巴朝宋岩所在的方向一抬,“还是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宋岩又离白鲤近了些,将当年遇到那修士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
到最后,他哭得泣不成声,满是懊悔。
“对不起鲤儿,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擅自替你做决定,可我真的害怕,害怕你真的如那道长所说,会死,我只是不愿看见你那么痛苦,至于你所说的护心鳞,我根本就没这段记忆啊!我真的不知它为何会出现在我的体内。”
白鲤眼中也满是痛苦。
她并不想伤害任何人,可她体内的魔气却一直影响她的心智,让她杀了所有负过她的人。
谢弋之怀中的猫见他在这无所事事,张嘴在他指尖轻轻咬了一口。
不疼,但却也留下了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谢弋之仿佛知道他所想,终于开口说道:“那日在双龙客栈,我曾在小二口中听到一个秘闻。”
白鲤和宋岩同时看着他。
“当时,张员外的千金其实身患重病,命不久矣,但却在不久之后自然而然痊愈了,随后便成功嫁给了她多年来一直等待的如意郎君,当朝探花,而更巧的是,那位探花在京城结交了一位关系极好的修士,你们再猜,那位修士和宋岩遇见的,是不是同一人?”
其实,这也是谢弋之在路上想清楚的。
宋岩和白鲤之间的误会,全都来自一个从未出现在众人面前的人。
那名修士也许并非是个坏人,他只不过是想替好友的妻子治病,但同时他也知道,鲤鱼妖的护心鳞非得在被至爱之人彻底伤透后拔下,才有治病的效果。
所以,他故意接近宋岩,让他知道人妖殊途,让他彻底伤害白鲤,之后再对宋岩施下术法,让他去拿白鲤的护心鳞。
之后他担心被鲤鱼妖发现,便在用完之后直接将护心鳞放进宋岩的身体里。
听完谢弋之的话,白鲤突然仰天长笑。
“可叹!可笑!”
不知她口中的可笑之人说的是别人,还是她自己。
宋岩也仿佛大受刺激,他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自己亲手造成现在的结局。
那夜她看见白鲤痛苦的模样,只不过是她在换鳞而已。
人妖或许确实殊途,但绝不是那道士所说的那样。
能说宋岩不爱白鲤吗?
倒也未必。
他为了爱人不受折磨,宁愿选择自己离开,永不再娶妻。
可他若是信任白鲤,将此事告知于她,或许这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白鲤血红的双眸逐渐暗淡下来。
她收起长鞭,走到柳树前,抬手掐了个法诀。
随后白水村被一道白光包裹。
白光消失后,地上和白水村外的法阵全都被关了起来。
白鲤猛地吐了一口鲜血,踉跄一下。
她转过身,眼神温柔,就如同她刚来白水村时那样。
最后一次看这里的村民。
“我很抱歉,当初若不是我心志不坚,被魔物侵扰了心智,你们也不会受此苦难,我怎配守护你们?”
被控制地最浅的柳雯和小童先醒了过来。
他们看见白鲤仿佛又恢复了以前的样子,那个单纯爱笑的白鲤又回来了。
“白鲤姐姐!你要去哪!”
白鲤朝他们二人温柔一笑,“我不能再继续留在这了,替我向大家说一声抱歉。”
随即,她飞身一跃跳到河对岸,消失在黑暗中。
谢弋之眉头一皱,似是已经预料到她要去做什么。
他又撸了下怀里的猫,“你说,如果我把她救下,算不算功德一件?”
白猫朝他翻了个白眼。
果然,这个男人只会唯利是图。
“罢了。”谢弋之笑着摇头叹气,“来都来了,若是就这么回去,岂非太无趣了?”
他站起身,将白猫放到了小童怀中,并叮嘱道:“好好照顾他。”
小童现在已经对他的话唯命是从,立马点头道:“是!可是哥哥你又要去哪?”
“我自是要去做一件大事。”
谢弋之动了动脖子,松了松筋骨。
随后他拽过已经瘫成一块的宋岩,朝着白鲤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男孩怀中的白猫盯着他的背影,看了许久。
-
谢弋之循着白鲤残留下来的妖气在白水河的上游找到了她。
此时,她正拿着一把刀,抵在自己心口。
谢弋之指尖化气,将刀打落在地。
白鲤脸色苍白,双眸时而清明时而猩红,“你跟过来做什么?快走,我已经快要控制不住我自己了!”
谢弋之直接把宋岩扔到了她脚边,淡淡道:“杀了他,拿回护心鳞。”
白鲤神色一惊,显然是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而宋岩也听到了谢弋之的话。
他立刻面露惊恐,手脚并爬远离白鲤。
他的态度,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然而白鲤早已对他失望死心了。
无论当初是因为误会,还是别人的教唆挑拨,他们早已恩断义绝,这是事实。
更何况,白鲤当初被白水村奉为守护神,也是为了守护这里的村民。
她不会杀任何一人。
白鲤惨淡一笑,“道长,我死,是对所有人都好的结局。”
“唯独对你……”谢弋之顿了下,“不是好的结局。”
谢弋之用眼神定住想要逃跑的宋岩,语气比声音还冷,“你不必对他心存不忍,那些事确实因他所起,更何况,你也只是拿回本应该是你的东西。”
宋岩立刻梗着脖子反驳,“我都已经知道错了,我也愿意将护心鳞还她,可为何还要我的性命?”
“护心鳞在你体内已有数十年,早已和你的身体融为一体,这么多年,难道你真的一点都没发觉?”谢弋之眯起双眸质问他,“你真的不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都没变老很奇怪吗?还有你不管受何伤,都能很快愈合,你真的如你所说,一无所知吗?”
下午在厨房找到他时,他手上的伤还没离开客栈就已经好了。
而观察他本人,对此似乎没有一点惊讶。
其实他早就知道自己体内有异样,即便他不知道那是白鲤的护心鳞,也应该猜到是和她有关。
可这么多年,他却从未回去问过。
似是被谢弋之戳中了心事,宋岩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白鲤却已心如死灰。
现在纠结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绝对不能被完全控制,绝不能让魔气利用她的身体去为祸一方。
“道长,你明明是魔修,心肠却为何这般好?”白鲤嘴角噙着笑,“难不成真是为了你那小情郎?”
“?”谢弋之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继续嘴硬,“我真的是天衍宗弟子。”
“罢了,你是魔修也好,灵修也好,总之,道长你是个好人,所以道长,”白鲤脸上笑容渐渐放大,“杀了我吧,我不想被控制,成为行尸走肉。”
谢弋之见她已存死志,便也不再劝说。
他只能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白鲤感激一笑。
她重新拿起掉落在地的匕首,刀尖抵住胸口,慢慢闭上眼睛。
“等等!”
谢弋之惊讶地看向不远处。
白鲤也顺着他眼神的方向看过去。
夜空中,一片红光耀眼异常,仿佛天边的晚霞。
而那片红光正往他们所处的地方飞过来。
当白鲤认出那是什么时,红光却已没入她的心口。
那是,白水村村民的命魂……
谢弋之勾起了唇角,“看来,有很多人都不想你死。”
随即,他双手掐了个法诀,一道黑气没入宋岩的体内,而另一边,则是连接白鲤的身体。
“你若不想把他们吸干,就得借用护心鳞之力,放心,我不会让他死的。”
闻言,白鲤也不再多说。
她扔掉匕首,闭上眼睛盘腿打坐。
月华之力和村民的命魂之力,再加上自己的护心鳞,白鲤体内破碎不堪的妖丹开始慢慢恢复。
而那股躲在她体内的魔气也被驱逐地四处乱窜。
就在妖丹上的最后一丝裂缝也被补齐后,那股魔气终于从白鲤体内飞出。
然而,那魔气却径直冲向谢弋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