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性感热辣的‘Donna Carmen’,收收你那爆棚的荷尔蒙,把我的‘巧巧桑’还给我。”
配合她理直气壮的讨要语气,她还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Hiro对意大利特产的家族文化略有了解。“堂娜”是“堂”的阴性词,加在名字之前,表示尊称。
“卡门”的艺术形象十分经典,吉普赛女郎的代表人物,出身不高,又是罪犯,通常不会有人称呼她为“尊敬的卡门夫人”。
“巧巧桑”则是充满西方刻板印象的日本女性代表人物,《蝴蝶夫人》女主角,天真纯洁、美丽贤惠、为爱情殒身不恤。
……他大概明白了在埃琳娜眼里,他是什么形象。
——也明白了他的心意和想法。
诸伏景光,24岁。这一年的末尾,尝到了初恋的苦涩滋味。
她说得没错,在她面前,他确实是巧巧桑。
错位的、不对等的、比喜欢更喜欢的、难以自拔的、陷入爱情的人。
Hiro在她掌心,写下一个邮箱地址,写完合上她的手掌,亲吻她指根的戒指。
那是他以前用来和好友联络的邮箱。他交付诚意,将是否和他建立联系的选择权交给她。
他们还有没有“以后”,取决于埃琳娜。
如果她回应了,他就单方面当他们的关系是交往吧。
只约束他自己,不必为她所知、也不该成为她的束缚的、那种交往。
他魂魄的归宿,心灵的寄托,存在于渺远的、虚幻的、迷醉的,彼世之梦。
埃琳娜是位不太“现代文明”的女巫。
她当前正绝赞环球旅行中,每一阶段的目的地随机性极强,难以预料。居无定所,没有手机、没有固定电话、没有固定收信地址。甚至没有邮箱,也不知道他在她掌心划下了什么。问明之后,她沉思片刻,竟然一字不差地背出了那行冗长无规律的字符。
惊喜突如其来。事实上,每一次再见到她,都是惊喜。
其实就连这次相会,在他心底的真实想法内,也是没有下一次的“Just one last dance”。
埃琳娜只能相遇,无法寻找。
能不能还有下一次重逢,全靠缘分。
毕竟离开她以后,他回归的“日常”,不怎么岁月静好——每一天都有可能是他的最后一天,每一次任务都可能是他的死亡宣告。
为了不像个潜入调查的卧底,他在组织里表现出了高度的忠诚与热情,这意味着他会以更高的频率,接下那些危险的、困难的、凶残的、适宜“狙击手”的任务。
他的初恋、他的爱情、他的心仪对象,是她,真是太好了。
诸伏景光将绝大多数“自己”奉献给了他为之服务的正义事业。仅存的少少的一星半点“私心”,对任何过着普通的生活、期待普通恋爱、普通结婚、普通地组建家庭的女性来说,都是辜负。
人非草木,岂能无情?再少的私心也是私心。
埃琳娜离普通足够远,离他也足够远,身上的秘密不比他少,还总在带他短暂地脱离沉重的现实、前往此世与彼世的夹缝,给他开辟出一处重获喘息之机的湿地。
肺鱼的乐园。
他这条肺鱼,在和一朵花、一场梦、一片地中海的迷雾、一尾来自深海的人鱼、一只走出神话的塞壬、一位女巫,恋爱。
这样的话说出来实在太过自私,就算只在心里想一想,都嫌过分。
——他的“喜欢”,或者说比喜欢多得多也强烈得多的那种感情,属于他本人的私心,对他以外的任何人,一文不值。
如果埃琳娜对他的索求,仅止于“馋他的身子”这种玩笑话,他……也愿意。
毕竟他能给她的东西,太少太少了。
没说出来的话、没吐露的心意、没诉之于对方的表白,不为人知。
就像昨天的蛇骨一样,被荒野的大风吹散,细沙掩埋,不见天日。
他俯下身,把下巴搁在她摊开的掌心,当作对她的回答。
埃琳娜指尖掐着他的下颌,向上一抬,Hiro顺着她的力道仰头,幽蓝色的眼睛沉静如海,让她看不出藏在里面的情绪。
“你把‘你’给我,却不让我睡,就知道欺负我!”
她不满地哼了声,松开钳制Hiro的手,烦躁地扯开斗篷系带,推开过大的世界地图,抱着手臂往座位上一靠,望向窗外大朵大朵的云。
Hiro这次没像个客人一样干看着。他的家政A自带清洁强迫症,忍她很久了,直接上手接过来,折叠整理好地图册,放回仪表台上。
“想不想去底比斯?我们去刨‘死亡之城’帝王谷的坟头怎么样?”
干看着的埃琳娜几秒钟后就忘了在装生气,低头看着斗篷散开以后,染上了砂砾的金色的卡拉西里斯,撇撇嘴,变更行程。
Hiro眼尾上挑的猫眼斜过来,明明白白地写着“不怎么样”。
埃琳娜扑过去按着他的眉尾,向上提拉,强行扯出“斜飞入鬓”“丹凤朝阳”的眉眼特效,高兴地笑个不停。
Hiro采用围魏救赵的战术,隔着衣服捧起她的胸衣下部,向上一托。
正规的卡拉西里斯是一整块亚麻布缠来绕去,埃琳娜穿的只是古埃及风情改良服装,固定布料主要靠剪裁缝纫。他这么一弄,上方衣料堆叠,领口滑开,露出半边肩膀。
这本该是个很靡艳的场景,不亲上去都不礼貌那种。
但是吧,埃琳娜穿着开口很大的长袍,在沙漠里开了一天车。
昨天晚上光线暗,视野不好,日光下两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她那美妙的柔肩,可能不太妙……
……糊上去不少沙尘,和本色为纯白的长袍一样,也变成了金黄色。
Hiro震惊的表情没来得及收,被她当场抓获。喜怒无常的美国甜心早把人设卡忘光了,立刻翻了脸,拉开车门把他踹下车,鞋子跟着一起飞出去都不管了。
敲了三四分钟车窗,只得到一个冷酷无情的金色后脑勺,拎着她的鞋可怜巴巴地站在车窗外的Hiro意识到,哪怕他站在外面被沙子埋了,也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女祭司大人。
半分钟不到,他钻进驾驶舱,拿起埃琳娜挂在后视镜底下的墨镜,直面她“呵呵我就知道死条子总会有办法的”嘲讽脸,服软道:
“是我的错,别生气了。我们去个能洗澡的地方,我来给你洗,保证让你从头到脚都干干净净、没有一粒沙子能幸免,好不好?”
……埃琳娜的嘲讽脸升级成了死亡凝视,他又说错了什么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