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轲和她们的距离不远不近。
刚刚,阮季星从谢晓羽和冯清莹的话里,得出三条重要信息。
一,沈轲不仅没有辍学打工,还是她的同系同学。
二,沈轲就是那个,不读Z大王牌专业临床医学,却跑来A大读工商管理的学霸。
三,未来四年,她将和他有很多接触。
阮季星一时心情复杂。
命运弄人,不想见到的人,偏偏一个劲地往她面前送。
这事说巧也不巧。
沈轲是S市人,他为了赵若华,大概率不会离家太远。
以他的分数,A市无疑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A市有两所全国著名高校,几十个专业,怎么就刚好选到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专业了呢?
谢晓羽还在跟冯清莹小声八卦他。
但除了他的名字、高考分数、班级,别的就扒不出来了。
不过说实在的,阮季星虽跟他认识多年,中间又隔了三年时间没有联系,也不太了解他。
她看见自己班上的女生去找他搭讪了。
听不清他说了什么,总之,她们很快就打道回府了。
看表情讪讪的,八成是失败了。
阮季星还没来得及收回探究的目光,他忽地转过头来,和她四目相对。
他眉峰略略抬了一下,有点疑问的意思。
即使不做如何表情,也足以令她感到万分尴尬。
她迅速瞥开眼,装作若无其事地看风景。
郭教官的到来简直是及时雨。
阮季星感觉到身上那道存在感过于强烈的视线移开了。
她松了口气。
接着,沈轲朝郭教官走过去。
他从口袋里拿出几张纸,待教官看毕,他就走到外围了。
郭教官呵道:“一群人懒懒散散的,成何体统!”
他们迅速凑拢。
“以后在我来之前,就要把方阵排列整齐,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声音这么软绵绵的,中午没吃饭啊?”
他们拔高音量:“吃了!”
“我再问一遍,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既然都吃饱饭了,耳朵也听得懂,那就站立军姿十分钟。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双手贴住大腿外侧,不要驼背。”
阮季星:“?”
一上来就这么猛吗?
阳光炙热,才站了一会儿,小腿肌肉发酸,额头的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奈何两位教官不断巡视,根本动弹不得。
和正受“酷刑”的他们成直观对比的,是不远处的沈轲。
他坐在树荫下,握着一瓶水,一副看戏的姿态。
他凭什么可以不参加训练?
一个小时,就是反反复复地练习立正稍息,站军姿,水都喝不上一口。
郭教官说的是:“你们把这次站好了,不要再让我看见你们东倒西歪了,就让你们去喝水。”
阮季星快不行了,汗如雨下,她又渴又累,只能靠咽唾沫缓解喉头的干涩。
趁着教官们不注意,她小小地活动着脚掌。
好酸。
“不要乱动!”
她吓得又绷直了。
站了不到两分钟,阮季星两眼一闭,浑身一软,整个人毫无预兆地倒了下去。
旁边的女生及时扶住她,队列里嘘声一片。
“安静,继续!”
何教官看了看她的状况,说:“应该是中暑。”
阮季星双眸半睁半阖,神色虚弱。
郭教官冲沈轲喊:“那边那个男生,扶她去医务室。”
沈轲大步跑过来,搀着阮季星的胳膊。
他的模样在她视线里变得模糊,力道是清晰的,她将半边身子的重量靠住他。
出于军训的需要,操场边临时搭了个医务室。
阮季星闻到若有若无的洗衣液香味,经由初秋阳光一烘,带着点温暖的气息,令人想到刚洗好的床单,被抻平、晾晒。
是沈轲身上的。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些久远的,与此不太相关的东西。
赵若华平日住阮家,季曼问过,她儿子一个人在家怎么照顾自己?
“他会洗衣服、做饭,等我回去,再打扫卫生。”
季曼这时瞥向阮季星,她很敏感地说:“你不能拿别人家的孩子跟我作比较,我会唱歌跳舞弹钢琴,还不够吗?”
“嗯,唱歌跑调,跳舞肢体僵硬,弹钢琴只会小星星。”
阮季星恼羞成怒:“妈妈!”
“好了,星星,逗你的。”
季曼安抚地朝她笑笑,对赵若华说要她叫沈轲中秋过来吃饭。
那年中秋,是阮季星第一次见到赵阿姨口中的,独立自主的好儿子。
中午,季曼邀请住家阿姨同桌用餐。
两个小孩则被安排坐在一起。
沈轲坐得十分端正,唇线抿得紧紧的,谁开口,他的视线便追随谁。
而她看着他的袖口。
磨损得厉害,有根线头崩开了,要破未破的,但胜在干净整洁,不招人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