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温北茉知道自己要死了。

她被困在深海七天，背后的氧气瓶早没有了氧气。

按道理来说，她早就应该在深海之中窒息而亡。

可在没有氧气后，她发现自己可以在深海中呼吸。

作为辐射区的金牌向导，温北茉自然明白，她能在水中呼吸，是因为她已经开始异化。

在这几天，温北茉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异化出许多跟软乎乎的黑色触手。

异化开始，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失去人类意识，变成没有意识的深海怪物。

身体变得无法控制，温北茉干脆放松身体，任由自己在蓝色的海洋中漂浮。

这还是她第一次从海底往上看，蓝色的光浮浮沉沉。

粉色的透明水母从她身边经过，小银鱼成群结队在她面前的游过。

看了会儿，温北茉闭上了眼睛。

她以前幻想过自己会是怎么死的，毕竟在辐射区做向导，是一个十分危险的工作，与污染物打交道，随时可能会没命。

可真的到临近死亡这一刻，温北茉的心却很难平静。

她没什么朋友，唯一在乎她的队友们全部都已经在这次任务中牺牲了。

她的卡里有这么多年攒下的血汗钱，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她在家里养的那条鱼，如果没有人喂养的话，会不会饿死啊，早知道会死在这，她就该早些把它放生。

她还没有把队友的遗言带回去，还没有找到自己失踪的母亲。

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怎么就要死了呢？

浮浮沉沉之间，温北茉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变得模糊，许多事情只能断断续续的想起来。

她想到了想到在这次任务开始之前，她跟队友们晚上吃的那顿的大餐。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做辐射区的任务。

从十六岁那年，他们就是队友，从事这样的职业，就是在刀口上舔血。

随着年龄的增加，大家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想法。

他们决定，等做完最后这个任务就改行做点别的。

他们队里有人已经准备要跟自己喜欢的人结婚了，有人的孩子已经出生，有人准备开个属于自己的店铺。

温北茉也有自己的计划。

她攒了这么多年的钱，就是打算用这些钱作为学费，重新去上学。

在准备做这次任务的前一天，她收到了联邦中心成人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可是意外发生的太快，几天的时间而已，她的队友们都不在了。

而她，也马上就会死掉。

温北茉低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异化已经开始加重。

一开始只是两条腿变成丑陋的触手，到现在她腰部以下的整个下半身都已经变异了，她的手臂开始出现黑色纹路，开始变软。

没救了。

再不甘心又怎么样，已经没救了。

温北茉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往下沉，

恍惚间，她看到了她的面前出现条小银鱼。

小银鱼咬着她的衣服下摆，想努力的拉住她不让她离开。

温北茉伸出手指碰了碰小银鱼的脑袋。

小银鱼消失了。

在小银鱼消失的方向，温北茉看到了队友们的身影。

他们跟以前一样，站在一起，朝她挥手，跟她说：“队长，真对不起，这次任务失败了。”

“队长，别哭，反正我这个命是你救回来的，活着么一遭，值了！”

“......队长，我们先走了，你要好好的。”

温北茉伸手，焦急又拼命的想抓住他们。

可是，他们的身影还是慢慢消失在大海中。

在最后，温北茉看到了自己许多年没有见过的母亲。

母亲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温柔的注视着她。

在看到母亲的那一刻，无尽的委屈控制不住涌上心间。

“......妈妈。”

—

“......妈妈。”

温北茉感觉自己的意识陷入短暂的昏迷。

等她再次清醒，就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在靠近她。

这么多年在辐射区生存的习惯，她的身体的反应总是比大脑更快。

温北茉反手一抓，直接抓住那个在她身边鬼鬼祟祟的人

“疼，疼疼疼。”

相对稚嫩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温北茉看向说话的人。

是个十二三岁穿着校服的少女。

仔细一看，有点眼熟。

温北茉反应过来后，有些不可置信：“芋头?”

芋头是她的队友，在这次任务中，芋头为了救她，替她挡住了污染物的攻击，也在她的面前生生被污染物撕碎，没有了呼吸。

为什么她现在又见到了芋头?

在她面前的芋头就像是芋头的缩水版，整个人看着特别瘦弱，头发枯黄，有种营养不良的样子。

“啊？”芋头整个人都有点迷茫，趁着温北茉放松的时刻，她赶紧把自己的手腕从她的手里抽出来。

“......”

芋头忙着低头看自己通红的手腕，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温北茉那奇怪的表情。

温北茉迅速的观察了周围。

她发现她现在是在一辆车上，这辆车上的人都穿着蓝白色校服，年龄在十二三岁左右。

温北茉注意到车上几个眼熟的面孔。

是她在初级学院认识的同学们。

校车恰好经过隧道，车外陷入黑暗，温北茉看到车窗上倒映出来她现在的模样。

看着自己明显稚嫩的脸庞，温北茉怔住了。

芋头活动好自己的手腕，抬头就看到身边的温北茉在怔怔的发呆。

“你刚才怎么了？”芋头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问，“做噩梦了吗？”

听到芋头的声音，温北茉有些僵硬的转头看向她，声音有点哑：“今年是几几年。”

芋头迟疑了一下，“星历三十七年啊，你，你问这个做什么？”

“星历三十七年......”温北茉怔怔的呢喃。

芋头：“......是啊。”

温北茉回头看了看车上的人，她注意到车上不只是有初级学院的老师，还有些穿着作战服的教官。

她又问：“今天是去检测精神力？”

列车开出山洞，清晨的阳光照进车厢。

金色的光洒落在温北茉的身体身上，让她的每根发丝都像在发光。

芋头同样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睡了一觉就失忆了，她默了默，回答温北茉刚才的问题：“是的，今天我们初级学院二年级的学生都要去进行精神力检测跟第二性别检测。”

说完，芋头就发现温北茉的表情不太对，更或者说，自从温北茉醒过来后，整个人就有些奇怪。

芋头想了想，小声问：“你没事吧，要不要帮忙跟老师说一声，你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并不好。”

温北茉摇头：“我没事。”

芋头：“……”

行吧，那应该是做噩梦后遗症?

见温北茉不想告诉老师，芋头也没有多说，低头打开自己的光脑去看光脑上的消息。

——

很快，校车到达学校门口。

车上的学生们排好队非常有秩序的下车。

今天对于学生们来说是一件十分重要的日子，每个班级的老师们都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

温北茉跟芋头下车时，学校门口有许多学生到了，很热闹，学生们身上都有种很特别的朝气。

温北茉站在原地怔怔看了许久。

学校门口的大门有些破旧，铁栅栏上面攀附着许多正在盛开的蔷薇花。

在学校的草坪上趴着两只正在晒太阳的肥猫，许多穿着校服的女孩围在小猫旁边，叽叽喳喳的给小猫们喂食物。

这样美好的场景，常年生活在辐射区的温北茉已经许多年都没有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