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瞳吸了吸鼻子,说,“换衣服。”
***
再过半个月,应不尘就上二年级上册了,没户口的得要借读费。
周瞳没钱,想着老太太的话,让应不尘往老太太面前一跪算了。
但是他已经在暑假的时候这么麻烦人,咋还能有这么不要脸的法子呢?
周瞳得去弄点钱。
八月一过,周瞳就不咋送应不尘去老太太那里了,怕给老太太添太多麻烦。
那时候,应不尘能闻到他身上有些奇怪的味道,像连着打牌很多天的人才能发出的味道。
偶尔周瞳身上总会有一些淤青,有一天晚上,应不尘看着要下雨,就拿着伞追出去找,正好看见周瞳跟着一堆人在路边。
他在要债,□□。
运气好的时候,能要回来一点儿,分到他手里也没几个钱。
运气不好的时候,被人揍一顿也是在所难免。
应不尘看见有人踹了周瞳一脚,他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应不尘赶紧跑上去,拦在周瞳的身前,在接着,他被一拉,自己的眼睛被捂住了,在他耳边的只有周瞳的喘息声。
应不尘想翻过去抱住周瞳,却被他死死的搂在怀里。
这次的事儿大,周瞳的嘴角都淤青了,他们都被带到了派出所,孩子小,有女警管着。
周瞳被训成了个孙子,街头斗殴,罪名不小。
两帮人一帮说他们打牌出老千,一帮人说他们欠债不给,派出所闹成了一锅粥,警察大声地在呵斥他们,就算在警局里面,他们还是说两句就要打起来。
女警带着哭咧咧的应不尘,对周瞳说,“你这样,孩子会学坏的。”
周瞳揪着自己的手指,坐在铁皮凳子上不说话。
带孩子,责任咋就这么大呢。
应不尘怕周瞳不要他,又怕别人拿他禁锢他,他怯怯地蹲在周瞳的身边,握住了他搓动的大拇指,对着女警哭咧咧地说,“我是哥捡来的!我哥是好人!”
犯事儿的要填联系人,周瞳怕写了沙龙店老板容易叫地方也没得住,只能填了老太太,再后来的半夜,是老太太把这俩人领出来的,交了厚厚一沓钱,拍拍周瞳的肩膀,骑着自行车走了。
老太太没骂他,也不叫看交了多少钱。
周瞳牵着应不尘的手走在街上,眼睛也有点痛,牙也有点痛。
应不尘拽紧了周瞳的手指,犹犹豫豫地说,“哥,我要是每天就吃一顿的话,你可以不要去了吗?”
周瞳想点烟,点了好几下,手指都疼。
蹲在地上,支着手臂,整个脸埋了进去,就这么静静地夹着烟。
应不尘按了好几下,点燃了,拍拍周瞳的肩膀,给他点烟。
“小孩子,别给人点烟。”周瞳说。
回家的时候,周瞳的脸上都是伤,应不尘拿来毛巾用热水泡着给周瞳擦,擦完了打来一盆水,仰着头让周瞳泡脚。
他把脚放进去就仰着头,看天花板。
应不尘不知道天花板有什么好看的。
周瞳把孩子夹起来,抱在怀里,闷声说,“这日子,咋就这么难呢?”
***
孩子一上学,时间就过得快。
还没怎么秋呢,就要入冬了。
也是在那年冬天的时候,应不尘吃到了世界上最好吃的面条。
周瞳带着应不尘穿过街巷,有人在卖鸡杂。喷香的。
周瞳看应不尘咽口水,就买了半分,就这样也掏空了钱。
等回来的时候,周瞳把鸡杂放在锅里,又放在煤气灶上,他们只有一个小小的单眼灶,每次拧开都得凭运气,而且得藏的很好。那个老板总是要来看的。
打了好几下,煤气味都重了,“嗙”的一声,煤气灶终于打开了,水慢慢的就沸腾起来,周瞳从墙上钉子上的红色袋子里拿了一把挂面,就放了下去。
应不尘站在小凳子上盯着锅,连着问了好几次,“哥,咋还不能吃啦?”
“馋猫。”周瞳拿筷子轻轻地打他,看着锅里冒出腾腾的热气跟香味。
周瞳开始盛出来了,拿给应不尘的却只有面条,自己的面条上却有三块鸡杂。
二人围在一块小木板上吃饭,周瞳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哎呀,怎么都是我的鸡杂,这个勺子怎么这样啊,要不,我这一份给你吧。”
应不尘圈住了自己没有鸡杂的面条,说,“哥,我不爱吃鸡杂,你吃,我一点也不喜欢吃。”
但是说完,嗦着面条,又问,“哥,为啥你一碗鸡杂倒进去,就剩下三块了呢...”
“融化了呗。”周瞳说着话,一口一口地吃面条,理也不理应不尘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应不尘低着头慢慢吞吞地吃这面,吃完了一层,却发现自己的碗里都是鸡杂,还有一个泡满了汤汁的荷包蛋。
“哥!你骗人!”应不尘喊道。
周瞳剔牙,说,“什么玩意儿,稀奇成这样。这孩子叫我养得。”周瞳淬了口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