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过,老师没讲。”应不尘说。
“就是灌水的,太多了,我猜的话,就是县城里头要装自来水了,但是这东西我问过,要连到水库去,”周瞳说,“过不了多久,那个水库就得打涵管,很长很多的涵管去县城,这得垫很多钱。”
“运输公司要发财。”周瞳抵着脑袋,说,“县城的差事,县城的政府肯定让县城的运输队干。”
“但是县城的运输队就这么两三个,加起来都不过这么些大车,但是运输队的那些人拉不完的活儿,强横得不行,”周瞳说,“自来水厂的人也得吃钱,我得找找他们去,只要他们愿意把这个活儿承包给我,我就不用他们先给钱,我自己垫钱跑,等通水了挣钱了再给我。光涵管这道,他们的账本就红了。”
“哥,可是你也没啥钱呀。”应不尘说,“你衣服里就一点点钱。”
“我想想招。”周瞳挠挠头,说,“这活儿不少挣,估计得等开工,时间还有。”
周瞳惦记着这事儿,瞄上了马队长。
马队长有钱,这些年吃饱了。
要是他肯带着自己带,这把估计就稳了。
都是跑大车的,不可能没这点儿嗅觉。
周瞳想,要是他能把这活儿给拉过来,马队长能不能带他一起干,分几个车跟人给他,很多车款跟工资都是要拖的,都是常态。
周瞳坐在驾驶室抽烟,来了个传话筒。
“今天马队长来不了,他侄女订婚,马队长说叫你帮着办了。”马队长身边这个个子很小,带着个眼镜,周瞳打听过,这人特实诚,把他马队长大哥当神仙。
周瞳已经坐在车上了,矿石厂那边可等着呢。
“去呀,墨迹啥。”小个子说。
周瞳说,“行,那我自己去?”
“去呗,你不能能耐吗?”小个子说。
“你说话太酸,”周瞳说,“兄弟,抽根烟。”
周瞳踩着油门就出去了。
到了矿石厂,齐刷刷的一排灯。
周瞳从车上跳下来。
警察拿手电筒照他,说,“你这个车面粉厂的,你来矿石厂拉东西?这矿石厂没证,都查了,你也跟我回去一趟。”
周瞳进局子了。
“你偷开面粉厂的车去拉私活儿?”警察问。
周瞳溜了一圈,早把车换了。
“没,那辆是我租的车。”周瞳说,“我装卸的,工资少,不是合同的,我能出去拉货,矿场给我钱我就去了,我在那儿装卸,也帮着开车,给的钱多点。”
这是允许的,装卸工是计件的,流动的,没生意的时候要饿死。
“可是有人举报你开面粉厂的车去拉货。”警察说。
“我开了,但是我不知道拉的是啥,我开一趟人家给我一趟的钱,他们有时候人不够。”周瞳说。
“面粉厂少了一辆车!”警察说,“别人看着你开出去了。”
“那辆啊,”周瞳说,“我知道,开去修理厂了,本来是要去加油的,半路坏了,轮胎烂了,在修呢。”
威哥来了,周瞳坐在外面,他坐在周瞳边上。
“你晓得今天的事是啥意思吧?”威哥抽着烟,说,“你挤兑不走。”
“没完呢。”周瞳说。
当夜,就有人来找沈老板举报,举报马队长公车私用,与油耗子跟修车厂勾结,从中牟利,男女关系混乱,连账本子都拿出来了。
马队长被撤职了。
“哥,你咋弄得?”应不尘问,“厂子都在说,你给马队长挤兑走了。”
“咋是我挤兑。他自己事儿办的不行,跟我错似的。”周瞳说。
“我其实早就知道他在外面有孩子了。”周瞳说,“跟你差不多大。”
“你咋知道?”应不尘问。
“奶个腿的,有一回我看到他身上有个小脚印,就跟我抱你,会踹我身上似的,我那会儿还觉得是不是抱别的小孩儿,后来你春游,我给你去买东西,他在边上买烟,他问我我吃啊,我说你要去春游,他说,今天不是已经去春游了?我都不知道你那天春游,他一个没孩子的能知道?
我扭头给你老师买了点礼物,过了一段,我跟你老师我说我来给我马加义大哥接孩子,上次春游也去了,但是实在忘了姑娘叫什么,你老师就给我查了。”周瞳说,“反正这东西,就算他没孩子我也不亏,万一有呢,是吧。我就跟着他,天天问他给他开车,他叫我开的我都画了路线,后来我就发现,就东边他自己去。”
“我就往东边去了,我买烟,你都不知道我买了多少烟,问了多少人家,马队长在哪,就是面粉厂那个,我过来送车,人家心眼好啊,直接给我送他外面女人的家里去了。”周瞳说,“我一看就乐了,孩子都挺大了呢,女孩儿。”
“马队长不是跟我说,侄女儿要订婚么,”周瞳说,“真能扯,订婚能不提前说?还不如说家里死了人。我去完那个修车厂,换了车我就去马队长家路口了,找了个小子进去找他老婆,马队长要是在,我那晚上就不去矿场了,他要是不在,那小子就接上他老婆去他姘头那里。”
周瞳嘴里嚼着东西,说,“那小子跟他老婆说,马队长出车祸了,叫她赶紧跟我走,她脸色当时就不好了,我看见她在那头的门口,我就走了。”
“那你为啥知道,”应不尘说,“马队长的媳妇就不成啦?”
“那就是你马队长的不是了,”周瞳的筷子搅和的咸菜,说,“你马队长的老婆,住在小破屋里头,他姘头,住在大房子里,搁谁,谁受得了呢?”
周瞳低着头说,“我跟菩萨一样敬他,跟阎王一样怕他,我问了那多次,我挣的钱几毛几分他都知道,我都孝敬他,他还是要把我送进去,我能怎么办?”
“哥,马队长,会生你气吗?”应不尘问。
周瞳说,“他那帮兄弟,我给他们介绍去采沙厂了,就我从前去白干的那家,他要是挤兑我,他那些兄弟的破事我也给他抖了,哪些修车厂有猫腻,他亲戚开的油厂有啥毛病,反正我就一个没合同的装卸工,我又没东西,光脚不怕穿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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