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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里弥散着不算好闻的消毒水气味。
急救室的灯光还在不停闪烁着。
伊达航和松田阵平去警视厅跟着补全笔录,剩下的人此刻都沉默着守在急救室外。
诸伏景光身上还有没有完全干涸的血渍。
他们像是三只落水的大猫,全部一言不发的等待着来自死神天平的审判。
诸伏景光看着那亮着灯的牌子,心中期待着它从鲜红的颜色变绿,又恐惧着那个结果的到来。
但终究,代表审判的灯光终究变化了。
医生推着手术推车缓缓走出,躺在上面的人还禁闭着双眼,一大堆精密的冰冷仪器连接着人的□□。
嘀嗒嘀嗒。
一个拿着本子的医生走了过来,看了看三个狼狈的家伙,踌躇着问了一句:“你们谁是家属?”
“我是!”诸伏景光的嘴比脑子还快。
“你是……病人的兄弟?”医生也迟疑了一下,“需要去那边签一下字然后缴费。”
诸伏景光只感觉那一刻,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
发不出声音。
“是男朋友。”诸伏景光声音很轻,像是怕病床上的人听见一般。
医生下意识诧异的问:“男朋友?但是病人也是……”
随后他才感觉抱歉的止住话头,改用严肃的语气说:“情侣关系一般情况下是不能签署责任书的。”
“但是我是他最后的家人了。”诸伏景光睫毛颤了颤。
医生显然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
就连萩原研二和降谷零也有些错愕的看向诸伏景光。
他们本以为春见抚是父母双亡的身世,应该还会有其他亲戚在。
但……
最后还是医生松了口,看在他们警校生的面子上让诸伏景光签了字。
小护士兢兢业业的交代着话:“病人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只要48小时内没有出现其他症状,就可以脱离ICU了……”
她讲着,三人都异常认真的听着。
“其中发热……都属于正常现象,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张,先叫医生来查看患者情况。”小护士吐了一口。
她也是第一次给警察讲这些,不由自主的有些紧张。
“那……”诸伏景光舔了舔干涩的唇,“春见、病人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小护士愣了一下:“理论上麻药代谢掉就能醒了。”
“谢谢。”降谷零先一步鞠躬道谢,“真的很感谢您和几位医生。”
小护士一下子脸蹭的冒红,连连摆手跑了出去。
接连的几天,五个人都轮流请假陪床,直到春见抚安全从ICU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而也是在转移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春见抚第一次睁开了眼。
他茫然的看着纯白的天花板。
感觉像是……又睡了很长的一觉。
因为春见抚能够感受得到,一直有其他人类的气息在身旁,所以他有下意识控制着身体流露出最自然的反应。
包括没有治愈自己的身体,和模拟出必要的心跳。
能够让春见抚罕见的有睡觉的感觉的,就是每一次身体“死亡”,重生的这个过程。
很痛,但意外的是种很轻松的解脱感。
春见抚的眼睛茫然的眨了眨,这才缓缓有了对焦。
他转开脸的那一刹那,看到的就是一个趴在自己腿边睡的乱糟糟的卷毛脑袋。
春见抚了然,是松田君啊。
他又转头看了看被拉上的窗帘。
没有日光或者灯光透过布料照进来,恐怕现在还是深夜。
春见抚不由得心中一软。
真是辛苦了这群孩子,白天那么辛苦的训练,晚上还要费心来照顾他。
他伸手摸了摸松田阵平的头发。
动作明明很轻,但还是瞬间就惊醒了本就睡的不沉的松田阵平。
“什么!?我睡着了吗?”松田阵平一脸睡蒙了的样子。
他眼底一片青黑,应该是连着熬了好几个夜。
松田阵平后知后觉的转过头。
而后,凫青色的眸子像是瞬间被点亮。
“春见!”松田阵平先是激动的站了起来,而后语无伦次的开始念叨着,“你什么时候醒的……嘶,都怪我不小心睡着了!哦对,叫医生……医生!医生!”
春见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但根本不给他说些什么的时间,松田阵平已经一阵风一样的冲了出去。
春见抚只好叹了口气,静静等着松田阵平带医生过来。
然而,松田阵平带来的不只是医生。
他怕是真的争分夺秒的给几个同期打去了电话。
也不知道这几个家伙是怎么私藏下手机的。
总之在医生检查过没多久后,那几个明显睡眠不足的家伙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降谷零脸上还有一道擦伤,看着像是翻墙不小心蹭的。
“春见!”萩原研二已经挂着闪亮亮的泪花扑过来了,那张池面脸此刻成为了表情包宽面条泪的形状,“你终于醒了呜呜呜……”
但萩原研二还算是有理智,注意着没有春见抚受伤的地方。
脑袋上还有几根不服帖的头发乱糟糟的翘着,跟平时的精致截然不同。
怕是被松田阵平一个电话惊醒,立刻就过来了。
降谷零则像是一只慢慢试探着伸出爪子的大猫,坐在床头的位置:“春见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头痛不痛?伤口感觉怎么样?”
伊达航严肃的站在床尾,其余两人则是找着空隙也挤了过来。
不大的病床瞬间被挤得密不透风。
“我没事。”春见抚无奈的笑了笑。
伤口痛么?
蛮痛的,但不过是枪伤,也快要习惯了。
总比炸弹把自己炸成碎片时来的舒服。
他伸手,掌心落在了离得最近的脑袋上。
降谷零一愣。
春见抚的手揉乱他本来也不太规整头发。
冰凉的温度在不经意间接触到他的皮肤,降谷零瞬间皱起眉毛:“春见,你的手真的很冰,没有不舒服吗?”
诸伏景光闻言,默默把春见抚另一只手握近掌心中。
比那天在KTV的温度还要冷。
“是不是在发热?”伊达航皱眉,“我去叫医生……”
“不用了。”春见抚连忙制止他,“大概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我的身体我心里有数。”
诸伏景光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指尖,语气很平,但似乎有什么在最深处紧紧绷着:“还是叫医生来看一下吧。”
“景光……”
“叫一下医生吧。”诸伏景光执拗的看着他的眼睛,“这次该听话的是你,抚。”
春见抚的嗓子熄了火。
伊达航起身出去叫了还在值夜班的医生。
“都说了不用……”春见抚反驳的声音本就不大,在几人的目光下,硬着头皮换了话题,“倒是你们几个,怎么不好好睡觉。”
说到这里,关切的情绪压过了心虚。
春见抚语气急切了很多:“你们平时就很辛苦了,再不好好休息,身体会受不住的。”
他的指腹很凉,擦过诸伏景光青黑的眼底时,让人会不由自主的闭上眼睛。
“要好好休息啊。”
诸伏景光呼吸一滞,而后闭着眼吐出一口气。
又是这样。
“医生来了!”
伊达航带着好像还有些懵的医生走了进来。
随后在一番检查后,春见抚刚才还试图反驳的嘴这次真的讪讪闭上了。
“39°2。”诸伏景光捏着那支体温计的指骨似乎都在泛白,“抚,你是真的要死了才会安心让我们来看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