噔、噔……
管道内的光线太过昏暗,江户川柯南只能艰难的凭借着刚才掠过一眼的地图爬行着。
他今日甚至穿的还是那件浅蓝色的短裤,长期的爬行下,膝盖甚至有些磨损的疼痛。
他现在唯一能判断自己的方向是否正确的,就是管道确确实实此刻正在逐渐变得宽敞。
而且鼻尖也渐渐出现了有些刺鼻的化学品味道。
就在经过一处插口时,江户川柯南有些犹豫的四处看了看。
而后下一秒,一双手直接从后方捂住他的口鼻,将人拖向了不知名的方向。
江户川柯南心中猛地一惊,下意识开始大力挣扎。
他从没有一刻像是现在这样,这么痛恨自己小孩子的身体。
时刻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性命攸关的安室先生,还有信任自己的春见……
“嘘。”
熟悉的声音让江户川柯南一愣。
随后,金色的发丝吹落在江户川柯南眼前。
“柯南君?”安室透显然是已经在里面摸爬滚打已久,身上的衣服有着各种奇怪的颜色擦痕。
“你怎么在这里?”安室透语气迟疑,但手上丝毫不犹豫的从口袋里翻出多余的口罩,扣到了江户川柯南脸上:“聊胜于无。”
江户川柯南顿了顿,最后半月眼的伸手戴好。
他稍微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然后神色严肃下来:“安室哥哥,是这样的。”
江户川柯南飞快的把自己听到电话和找春见抚帮忙的事情经过复述一遍,而后在安室透复杂的目光下,伸手把春见抚交给他的东西递到安室透眼前:“春见哥哥说,你拿到这个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安室透眼神复杂无比,但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个项链。
然而东西一入手,那过分有重量感的感觉就让安室透神色一凛。
“这是……”他不可置信的舔了舔唇,用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出来的铁丝撬开吊坠。
嘣的一声。
银色的底座弹开,一枚小巧的U盘静静躺在其中。
而那个大小,恰好与安室透在办公室,任务目标曾经工位上发现的那个凹痕吻合。
安室透几乎要气笑了。
但他理智尚在,深吸一口气。
江户川柯南也震惊了:“这该不会是……”
“啊,就是那个东西。”安室透甚至有些咬牙切齿。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管道中还带着回音,让江户川柯南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安室先生这么狼狈的状态,还真少见啊……
江户川柯南果断的选择转移话题:“春见哥哥说这里的炸弹很有可能就快要爆炸了,要我们尽量快的离开这里。”
“啊,没错。”安室透掏出自己的手机,咬牙切齿的说,“但是现在琴酒的狙击枪还在。”
“琴酒!?”江户川柯南的声音都有些变调,“他来干什么?难道是安室先生你的身份暴露了?”
“不。”安室透冷笑,“他只是监管而已。”
说着,安室透没有一丝犹豫的拨通了琴酒的电话。
江户川柯南瞬间噤声。
而在电话拨通的一瞬间,不等琴酒说什么,安室透带着浓厚不满的声音响起:“东西我找到了,现在、立刻、马上!把你那该死的狙击枪拿开!”
琴酒显然是没想到波本真的能够做到。
片刻的沉默后,一声冷笑从电话那头传来。
与此同时,还有琴酒意味不明的话:“……还真是识人不清。”
嘟。
电话被挂断。
电话那头的琴酒没有反驳,安室透自然明白,以琴酒的性格,这事就算是告一段落了。
即使对方再不爽,在师出无名的情况下,也不会轻举妄动。
“好了,接下来,我们去找春见。”安室透捞起柯南。
“等等,安室先生。”江户川柯南挣扎了一下,“春见哥哥让我们先走。”
安室透一顿:“什么?”
“他说。”江户川柯南也有些复杂,“还有属于组织成员的事情要处理。”
……
一楼的房间内,身型壮硕的男人轻笑了一下。
“还真是出乎意料的重逢啊,亚图斯大人。”
朗姆这一声大人说得甚至有些嘲讽,配合着他的表情,让春见抚越发不爽起来。
但他温柔的声线没有半分颤抖,还是朗姆记忆中的那副温吞样子:“是呢,朗姆,我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和你相见。”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现在形象有些失礼,春见抚甚至歉意的笑了笑,伸手整理了一下身上被迸溅上的碎玻璃。
朗姆的眼皮狠狠一跳。
朗姆跟组织里新生的那一批组织干部不同,他是见过更早以前的春见抚的。
更加的肆意,猖狂。
也更加对那位先生……唯命是从。
将自己收拢在一副温柔的表皮下,被叫错了名字也从来不恼。
这导致,组织中已经鲜少有人知道,亚图斯到底叫什么了。
“不过朗姆,波本那孩子,也是我亲自选定的继承人呢。”春见抚轻轻笑了笑,垂下的眼睑掩盖不住其中流转的璀璨紫色。
见鬼的亲自选定。
波本是谁送出去瓜分亚图斯权柄的人,朗姆会不清楚?
也是那条金毛犬被亚图斯养野了心思,才会爬到现在这种地位,变成他朗姆的眼中钉肉中刺。
“朗姆你……现在处心积虑做这样一个局,是对波本那孩子有什么不满吗?”青年漂亮的脸缓缓抬起,百十年来从未变化过的面孔依旧笑意盈盈。
那一瞬间,和恐惧一起爬上朗姆脊背的,还有嫉妒和不甘。
他们一同从年少走来,有人千年一面,有人被时光抛弃了个彻底。
朗姆脸上沧桑的皱纹随着他表情的变化抖了抖,他那标志性的假眼闪烁着无机质的冷光。
“怎么会呢。”朗姆轻笑,但始终不再是当初的少年模样。
“您曾说我贪得无厌。”朗姆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叹,“可人和您始终是不同的。”
“人可是要不断抓住更多的权柄,才能拼命艰难活下去的物种啊!”
“是吗。”春见抚眼神淡淡,“我到现在也未曾改变过观点。”
索要的太多。
无论是以前,还是肆意扩张自己势力的现在。
“在我和那个男人殊死搏斗,甚至一度濒死的时候,我祈求过您的垂怜。”朗姆眼中逐渐带上杀意,“这,也是您所谓的贪婪吗?”
他说着,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而春见抚,也想起了他说的是哪件事情。
红色的,浑身被红色包裹着,甚至有一颗眼球爆裂开来的青年向他伸出手,满脸都是恐惧和祈求:
「大人、大人我还不想失去我的眼睛!」
「请给我一只眼睛……您明明可以拥有无数的眼睛!」
“人类的躯体是承受不了神明的赐福的。”
春见抚的话穿越过时空,和几十年前的画面在朗姆脑中重合。
朗姆冷笑。
这人说着高高在上的话,丝毫没意识到,春见抚他自己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证实。
“你恨我?”春见抚愣了愣,忽然有些不可置信。
他透过昔日少年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滔天汹涌着的情绪。
春见抚以为,当初的自己至少吊住了他的命。
“不然呢?”朗姆冷笑着,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口袋里掏出了枪,“您是……”
“您什么都不用做,那位大人自会讨您开心。”
“甚至叛逃后,也只能哄着您回来。”
“我为组织卖命一生,却连那个「秘密」都不能接近半分!”
在朗姆的指尖要按下扳机的那一刻,春见抚动了。
宽大的振袖飞舞开,朗姆似乎能够嗅闻到鼻尖清列的河水味道。
在阳光折射下近乎透明的玻璃,就那么刺入他的手腕。
砰。
在手枪掉落在地上的那一瞬间。
凝滞的气氛被骤然打破,朗姆手握成拳,直直的攻了上去。
就像是他本就不屑于借助那些火药。
只想用自己凡人的躯体,同眼前的神明好好打上一场。
朗姆那一瞬就犹如一头凶猛的猎豹般迅猛地冲向眼前高高在上的神明。他那强壮的右臂猛地挥出一记凌厉的直拳,拳风呼啸,似要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时间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在此刻似乎悉数消失,那股凌冽和几十年前朗姆的样子别无二致。
春见抚没由来的一愣,但也只是一瞬间,他眉毛轻轻皱起,一个侧身——
朗姆的拳重重击打到了春见抚的振袖之上,让那昂贵的布帛都穿出了撕裂般的撕拉声。
朗姆飞快的转移身形,又是一连串的组合拳,拳拳生风,每一拳都带着强大的力量。
春见抚的身形则如风中的柳叶般轻盈,不断地后退、闪避。
那双紫眸一直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倒不如说,春见抚此刻口中才算是真的泛起了苦。
在朗姆再次冲过来时,春见抚巧妙地一个侧身,顺势抓住他的胳膊。
明明是纤细如葱白的手指,此刻却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扣住朗姆的关节。
朗姆复杂的抬起眸,和那双紫色的眼睛交汇目光。
他也曾在组织的少年营中待过,也见识过春见抚真正在实战中的样子。
而也只是朗姆微微错神的这一秒。
朗姆的手臂被极其迅速的扭到一个极限角度,下一瞬,布帛划破空气的声音响彻,春见抚借力腾空而起,用双腿紧紧缠住了朗姆的身体。
而也是同时,朗姆被借力的那条胳膊,也彻底在咔哒一声中断裂开。
“你要杀了我吗?”
在这种极端劣势的情况下,朗姆反而笑了。
他笑得猖狂,那只完好的眼睛逐渐渗出泪水来。
“不过可惜了。”朗姆的话语像是一条阴冷的蛇,吐出口的那一瞬让春见抚忽然有些彻体生寒。
“我们。”朗姆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水,“我们得一起死哈哈哈哈哈哈!”
炸-弹的轰鸣声在朗姆疯狂的笑声中同步炸响,这一处房间也跟着震颤起来。
细细碎碎的坠落物,以及瞬间拔高的温度和滚滚浓烟同时席卷。
春见抚有些哑然。
他早就知道这里有炸-弹。
春见抚闭了闭眼。
爆炸范围内,已经没了那两道灵魂的痕迹。
唯留两道漆黑的魂魄,也说不上谁比谁更恶。
轰!
冲天的火光响起。
对面大楼观察着这边情况的基安蒂忍不住咋舌。
她侧头,对着耳麦那边说:“琴酒,那楼炸了。”
是夕阳,染红了天边。
也是冲天的火光,照红了整个天空。
“撤退。”琴酒冷漠的声音响起。
银发的男人冷眼看着那一处火光,指尖却有些焦虑的开始敲击着自己的肘部。
没过半时,警车的轰鸣声逐渐靠近。
高温水枪冲灭阵阵天火,但能留在原地的,也只剩下焦黑的残骸。
在最前方的还有因为爆炸而赶来的处理班成员。
那个黑色卷发的领队正在脾气相当不好的训着话,即便是头盔也掩盖不住那凫青色眸子里的光亮。
但这些都不是琴酒所在意的。
他脚步利落的绕过大片废墟。
琴酒走走停停,最后脚步停留在了一处相当不起眼的角落。
坚硬而锋利的折角架子倒塌,一角扎入了已经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尸体头部,红红白白的一片铺洒在一片焦黑的废墟之上。
而另一个人,不知该说他幸运还是不幸。
容貌姣好的青年下半身被架子切断,上半身却因为折角架子撑起的一片空间而苟延残喘至今。
琴酒忽的笑了。
而春见抚只是用那双紫色的眸子瞧着他,看到这抹笑容时,也只能无力的呛咳出一口浓厚的鲜红。
琴酒靠近他的脸,单膝跪在他身侧,绿眸饶有兴致的观赏他来之不易的狼狈。
而那张即便是如此也好看的不像话的脸,慢慢扯出了一个近乎嘲讽的表情。
春见抚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口型,和近乎气音的音量缓慢质问眼前真正策划了一切的男人:
“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
春见抚不傻。
在想通那东西在琴酒送给他的项链里时,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琴酒觉得他那些心思的存在会让组织动荡,而自己落脚在米花町,主管这一片区域的波本自然成了琴酒的不定时炸-弹。
恐怕那个公安先生,也是主动打探了什么,才真的促成了琴酒的杀意。
“不忠的是我。”春见抚无声的声嘶力竭,一缕血痕顺着他的眼角流下,像是一颗用鲜血铸成的泪珠,“波本只是我选定的继承人而已,你杀他做什么?”
“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干脆点杀了我?”
“杀你?”琴酒伸手碾碎那颗血泪,语气平静的有些可怕,“你会死吗?”
春见抚一时间失语。
“而且我和他们不同,瞿麦。”琴酒伸手捂住春见抚还想说些什么的嘴,宽大的手掌整个笼罩住青年的口鼻。
“他们都想要你死。”琴酒说着,慢慢俯身。
他银色的长发逐渐垂落在各色交织的污秽之中,绿色的眸子此刻亮的不像话。
明明只是平静的叙述,甚至声音也比平时压低了许多。
可就是让春见抚一瞬间瞪大了双眼。
“可我不是。”
琴酒话音未落,俯身将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的眉心。
他曾对着那里开过枪。
而与此同时,琴酒笼罩着春见抚口鼻的手掌猛地收拢,阻隔了青年本就稀薄的氧气吸入。
而那双漂亮的绿色眼睛还在平淡的看着他。
我从没想要你死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