贴着后墙的黑板站着,白望青觉得这一早上事情还真多。
他的座位靠窗,物理书摊开在桌面上,被窗缝里挤进来的风吹得翻了两页,邻桌的江别依旧只看着黑板,并不看书。
白望青从来没见过谁能那样目不转睛地看着黑板,专注到他怀疑根本不是在听讲,而只是在发呆。
但很快他的无聊想法就被掐掉了。
物理老师酷爱出难题,还爱找人去讲台上做题,每当他环视教室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闪躲的眼神,这一次他望见了明显不同的神情,手一指,“最后面那个同学,你来做这题看看。”
江别走上讲台后,底下响起窸窸窣窣的翻书声,都在找题目对应的知识点。
白望青物理成绩垫底,投屏上的题目他只认得文字,读不懂意思,连难度都看不出来,见江别捏着根粉笔没动,扯了扯旁边孟维维的袖子,问:“这题你会吗?”
孟维维:“会个屁,超纲了。”
哦豁。
白望青往后一仰,肩膀靠上了后黑板,蹭了点黑板报的粉笔灰,像团白雾沾在水蓝的校服布料上。
他望着讲台上的男生,没等到他对老师说这题不会,而是唰唰唰开始写了起来,从文字推理到公式演算,连停顿都没停顿。
明明是学生不常做的板书,却好像很习惯,笔速不快,下笔有力,写到后头时因为接近黑板底部,微微弯了腰,仍旧给人一种清逸的挺拔感。
最后一笔之后,顺手将粉笔放在黑板下的粉笔槽里,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底下早就没了翻书声,都在往黑板上看,毕竟理科题目其实很难在书上找到直接对应的点,尤其是这种设计复杂的题目。
白望青听到孟维维惊讶地靠了一声,也看见几个人往后头江别的位置看了几眼,都是平常物理成绩还不错的。
连物理老师也没急着讲题,而是看着黑板上的一片解题过程不住点头,面带笑意问道:“你是提前预习了?这题的知识点我们还有一些没讲到。”
江别没有说话,物理老师默认自己说对了,他看起来对这位新同学格外满意,甩了甩袖子,拿教杆指着黑板,“来,我们一起看看这道题。”
白望青听得半懂不懂,不过从其他人的反应看来,江别确实解得很好,难不成是个学霸?
宣宁作为一座偏僻小城,高中没几所,清水中学在其中并不算优秀,大部分学生都是从乡镇初中升上来的,剩下的多是考不进一中又交不起高额培养费的,往往成绩稍差。但凡家庭条件还不错或者学习能力尚可的学生都会挤进一中去。
白望青突然好奇,江别是从哪里转学来的?以目前所见的江别,怎么着也不像是进不了一中的情况。
大半个小时过去,白望青站得脚踝发酸,下课铃一响他就急忙坐回了位置上。
孟维维不死心,把他又拽到一边,“你去探探。”
“探什么?”
“手机啊!看看是不是智能机,是的话借来玩玩。”
“好东西能随便借?你跟人家又不熟。别忘了你才刚刚说人坏话。”
“所以让你去借啊!”孟维维急了。
“我没兴趣。”白望青说。
其实也不是没兴趣,要是这手机是劳睿的,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借来研究研究了,但人家是刚刚才来的转学生,还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怎么想都不合适。而且要是一不小心给人搞坏了,还不知要赔多少,涉及到钱方面,他一向谨慎。
“嘁。”孟维维瞪了他一眼。
鉴于新同桌隐藏的学霸气质,白望青没再试图把自己的书借给他看,早上最后一节课下课,他第一个冲出教室,跑到自行车棚骑了车,一路飞驰回家。
正当饭点,清水巷里没什么人走动,两侧的院门有开有闭,传出嘈杂声响。
“我回来啦!”
白望青把自行车往外墙上一靠,推门蹿了进去,结果差点被门槛绊倒。
正屋里刚好走出一个看着六十来岁的妇女,个子不高,半白的头发包在发网里,整整齐齐,脸上纹路纵横,精神很好,见白望青脚底不稳,半嗔半怪:“你小心点,急什么,还怕饭跑了?”
白望青笑:“知道啦奶奶。”
他望向院墙,听到隔壁传来重物拖拉的声响,问道:“奶奶,旁边在做什么啊?”
清水巷都是老旧平房,只有隔壁这一栋是个二层小楼,但白望青在这条巷子里生活了十来年,还没见过里头有人。
“好像是有人搬进来了,叮叮当当的一早上了。”
“哦。”白望青点头,在院子里的水龙头下洗了把手就进屋。
“饭盛好了,你先去吃。”白茉莉拿着个竹筛进了侧面的厨房。
院子里搭着个矮棚,上头晾着一些木耳和干丝。白望青端了碗出来,一边吃一边转悠,冲着厨房说道:“奶奶,海带最近便宜,加点海带吧?”
白茉莉在离清水中学不远的街上开了个面线店,专做本地米线,除了汤底是祖辈固定的方子,时蔬都是按季节来,白望青有时候会去帮忙。
厨房传来白茉莉的声音:“你老实吃饭,吃完饭回去上课,别操心其他的。”
“奶奶~”白望青拖长音,他的音色清亮,特地拖长的时候就有撒娇的味道,很招人喜欢,“我是合理建议,你要讲道理的好嘛!海带味道鲜,比干丝好多了,你给客人多个选择有什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