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望青横插的一杠，薛丹改了成绩的依据，决定由本次数学测验的前五名去旁听。

听起来有点随便，毕竟在她进教室的前一分钟，还有许多人在互抄答案，不过这个决定并没有人发表异议。

一来数学是高考最重要的科目之一，一中非常重视理科教育，二来能认真对待一次普通的周末家庭作业的学生，至少学习态度非常端正，三来机会这回事，总是让人猝不及防的。

薛丹一走，梁年就斜靠着桌子掉头，啧啧：“这么快就兄弟情深了？”

白望青很想夸夸这个词用得明智，但江别就在旁边，他莫名就收敛了，嘴上矜持的讲着道理，“实话实说而已，江别现在也是我们班一员，自然要参加排名，这样才公平。”

“是吗？”梁年笑得不怀好意，“那你怎么没考虑劳睿？他这次没做数学测试，参加不了排名。”

白望青一呆，马上说道：“他期中考试倒第二，没这么突飞猛进的吧？”

“呵——万一呢？”

白望青把桌子上的语文书竖起来挡住脸，“反正都这样了。”

他捏住书页，侧眼瞟了下身边的江别，也就一瞬，很快转回来。

小插曲过去，他又惦记起问名字的事儿。但一直到中午放学，也没想好要怎么说。

下课铃声一响，梁年回头问：“今天去食堂吃吗？”

白望青：“行啊。”起身时停住，“江别，你去食堂吗？”

江别似乎是考虑了一下，点头：“嗯。”

白望青一下子笑起来，说道：“你还没去过食堂吧？给你带路。你喜欢吃什么？”说着说着就自己介绍起来了，“我们学校有两个食堂，一大一小，大的只有快餐和面条，小的除了普通饭菜外还有很多小吃，建议先去小的看看。”

“嗯。”

江别答得很随意，随意到让白望青怀疑到底有没有听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第二食堂吗？”梁年朝下楼的人群里挤，他人瘦又灵活，像条鱼一样钻进人堆，插缝往下跑，嘴里嘟囔，“那快点快点，不然没饭吃。”

清水中学学生人数不算少，中午晚上都错开了下课时间，高三的学生先吃饭，剩下的高一高二一起挤食堂。下楼梯的时候还好，因为前年新闻里出现过踩踏事件，老师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在楼梯上跑动，等出了教学楼，通往食堂的路上就炸开了，一个个撒开了腿往前冲。

平常白望青也会是其中一员，今天他在习惯性开跑之前，脑子里稍微想象了一下带着江别一起往食堂冲的情景，腿就迈不出去了，于是摆正姿势，跟江别一起走路，而梁年没注意他们，早就跟着大队伍奔向食堂去了。

五月的日光柔和，风也柔和，是一年里既不冷冽也不闷热的最舒服的风。白望青从没这样算是悠闲地走向食堂，前头奔跑的一群学生像被风吹得哗啦啦的树叶一样远离。

虽然他没好意思带着江别跑，但他好奇江别会不会像别人一样，于是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以前的学校中午食堂拥挤吗？”

“不清楚。”江别说。

“为什么？”白望青疑惑，“你从来不去食堂吃饭吗？”

“嗯。”

呜哇——看来是中午回家党。确实前两天中午放学江别都回家去了，学校离清水巷不算远，只要不是走路来回，中午两个小时绰绰有余。

“今天怎么不回去？你爸妈中午都不在家？”白望青问道。

“嗯。”

不知为何，同样是一个轻声的“嗯”字，他听江别说了很多次，这一回却好像听出了些微妙的迟疑。

眼看着跑在前头的人越来越远，白望青观察了下纪律主任的位置，伸手拉住江别的手腕，小声说：“走小路去，一会真吃不上饭了。”

所谓的小路就是本没有路的路。

教学楼和第二食堂之间有个很大的花园，唔——应该更像植物园吧，平常去食堂要绕一整圈，但有学生喜欢抄近路，踩进园子里硬是给整出条小路来，学校发现后就在小路两头插了个木栅栏，纪律主任平常就守在去食堂的路上，阻止这群学生继续踩踏可怜兮兮的花草。

白望青趁着主任转头向另一边，抬腿迈过栅栏，猫进了小路，走两步没听到动静，回头见江别停在栅栏外面，冲他招手，“快过来啊，被赵主任抓到就惨了。”

说来就来，赵全视线扫到这边，远远地就喊道：“哪班的又乱走？给我出来。”

白望青听到熟悉的大嗓门后想都没想，回头直接拉过停在原地不动的江别，拽着他飞奔过狭窄小路，茂盛的绿叶扫过校服肩膀和脸颊。

这种突然又紧张的跑动比跑操累多了，园子另一面，白望青喘着气，望向刚刚纪律主任出现的方向，眼中闪着小计谋得逞的兴奋亮光，“差点被抓到！”

他回头望着江别，“我们走……”话没说完就停住。

被他拽了一路的江别气息不稳，连手机摔坏时都没多大变化的脸色看起来不太好，眉头紧紧蹙着，一连咳了好几声。

“怎么了？”白望青有点愣，“你不舒服？”

咳嗽时脸色很容易泛红，江别却好像不同，肤色像冰冷的奶冻一样，不是那种健康的白皙，而是一种看起来明显身体不适的苍白。

“没事。”

江别又咳了一声，抵住双唇的手背皮肤似乎很薄，紫色的血管像捣碎的月季花瓣流出的汁液，眼中淋着重水雾。

白望青有点无措：“这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突然间怎么了？是因为刚刚的跑动？可平常跑操也见江别有什么问题。他望向刚刚跑过的小路，十分不解。

江别深吸一口气，看着平复了些，“没事，走吧。”

“哦。”

白望青不太安心，一路上不时看看江别的脸色，等到了食堂时江别看起来好像完全恢复了，他才把心放下。

食堂已经排了不少人，尤其是几条快餐队伍，人流冒出了食堂外，只有最里面小吃窗口人少些。

白望青指着窗口上简陋的招牌给江别介绍了下，然后问道：“你有想吃的吗？”

说话的时候两人随便排在了一条队伍中，一群男生高谈阔论的很吵人，江别抬眼看了看队伍前头的招牌，“就这个吧。”

“你也喜欢吃面食？”白望青问。

“还好。”

听到这个回答，白望青的第一反应是——这次竟然不是单字“嗯”？？

以他跟江别为数不多的交流，江别并不太表达自身的真正想法，总之就是好像对身边的一切都不太在乎，总是很随意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