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白望青蹙起眉,但没有犹豫:“挺难办的。”
不等他再说什么,对面又传来声音:“那如果是江别说喜欢你呢?”
柏油路上有车飞驰而过,风跟着短暂地刮过去,很快止歇,只有被卷起的梧桐叶还在半空无主地飘荡。
白望青的眼睛追着叶子,看它慢慢掉落在地,听筒另一头的陈蔚蓝十分有耐心地等他的回应。
他说:“你这种如果没有意义。”
陈蔚蓝好像是笑了,声音轻飘飘的,“小白,有没有意义你应该知道的吧?如果没有意义,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
谈过几段短暂的恋爱,目睹圈里其他人之间的交往,陈蔚蓝并不太相信长久和纯洁的爱情。对喜欢白望青这事,他有时候持怀疑态度,感觉自己像是莫名升华了似的,喜欢就是喜欢,跟欲望割裂,背叛了喜欢这种感情自带的如泥沼的一面。
但他心里可能隐隐有答案,是白望青无形中拒绝他拒绝得太彻底,也因为他是个软弱的人,没自信能驱散白望青身旁的雾。
白望青是个迟钝的人,也不怎么会隐藏感情,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东西其实在用心的人眼里显露得很清晰。
他的回答几乎等同于——他还喜欢江别。
“因为我不想想象这种可能。”白望青说。
“为什么不想?”近似咄咄逼人的语气,“会失望?还是会伤心?”
“因为无聊,且没有自尊。”
“……”
“我是曾经喜欢江别,但我不想回答这种假设问题,它不会有任何结果。”
陈蔚蓝没再说什么,他如此问并不是要逼白望青承认什么,只是希望他能对自己的感情稍微清楚那么一点,这样可以少点纠结。
不过他并不能全然了解白望青的感受,怎么做是他自己的决定,他倒是挺乐意看江别吃瘪的。
挂了电话,白望青扶着梧桐树干,慢慢蹲下去,腹部皮肤受到挤压,疼痛生硬地蔓延开。
他的心脏像被关在鼓面里的萤火虫,胡乱地冲撞着,找不到出口,在长久的按耐之后,不得不安静下来。
跟他理性的回答不同,感情在听到陈蔚蓝那句如果的时候就自由奔淌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东西是紧张还是害怕。
起身时头一阵眩晕,眼前看不见东西,他努力保持身体平稳,休息了会后往回走。
江别给他开了门。
他去看江别的脸,五官与骨骼都没有多少改变,只是气质沉淀了下来,连同眼神。
少年时的江别纵然有一层高冷的面子,但少年就是少年,眼角眉梢漾起的弧度,偶尔斗嘴时隐藏的不服输,都是活泼生动的。现在则像酿好后在树下埋藏多年的酒,酒香内敛而浓深,对他来说却很难不觉得陌生。
“明天去学校看看吗?”他问道。
在江别略微怔然的目光里,又自顾自说道:“还是不去了。”
他有点理解陈蔚蓝的话,在陈蔚蓝眼里,他现在依然喜欢江别。
这是件说不清的事情。十一年不见,如何保持喜欢?可如果不喜欢,他又为何始终对不告而别这件事耿耿于怀?隔那么久还要任性地发脾气?
唯一合理的解释,大概是他对曾经的江别还保留感情。
他囿于那段时间太久了,一直以来他努力而忙碌,遵循着白茉莉的遗言好好学习、好好活着,没有思考过其他一切,即是说,他的时间从来没有真正流动过。
他跟江别,不过是短暂地分别了一阵子,然后重逢。
重逢之后,他没有变化,而江别改变了。
他的喜欢过期了。
他又为什么冲动地想和江别一起回去学校?
白望青在椅子上默默坐了会,全在发呆,而后幽灵一样挪去卫生间洗澡。
问题不大,睡一觉就好。
疲惫可以通过睡觉消失,烦恼也可以。
洗完澡之后,人直接钻进被子,连颗头也没露。
不久,被子被人轻轻拍了拍,咚咚咚的,白望青瓮声瓮气:“干嘛?”
外头愣了下,问他:“明天一起去学校?”
还没按熄灭的火苗噌一下蹦老高,“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