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望青老老实实去收拾东西。
相对旁边的卧室来说,主卧大得有点不像样,左手边步入式衣帽间,右手边浴室里躺了面大浴缸,另外还有独立淋浴间和桑拿间。双人大床,靠近落地窗边置着台半圆沙发,旁边还有一面立地书架。
看得出来,江别对住的要求很高。
白望青在房间里打转,最终停在书架前面。
上头放的都是些旧书,应该挺常翻看,他抽了一本出来,全英文,虽然他也会看一些英文医学书籍,但跨了个行业好像变成文盲似的,大多都看不懂。
打算出去的时候瞥见书架某层角落里放着个小盒子,木头制,很朴素,跟这房间不太搭调。他摸起来看了看,盒子很旧,边缘磨损,锁扣锈迹斑斑,一碰就松。
他随手打开,原以为没上锁的话应该是空的,里头却放着东西。他望了一会,眉毛慢慢敛起来。
几根彩色丝线,颜色很暗,像是放了很久,中间系着结扣。
遥远的记忆穿透时光奔到他面前。
某年端午清晨,他给江别系上趋吉避凶的绒线,约好六月六剪掉。
线沾染岁月旧迹,围着手腕的圆结断开,不像是剪断的利落痕迹,像是戴久了自然断裂,线头处牵扯着细丝。
落地窗外夜空辽阔,霓虹灯光坠入其中,灿烂辉煌。
木盒子像小时候随手丢在角落的玩具,再也没看过一眼,经年之后无意翻出来,发现里头装着青春。
手指在绒线上碾了一把,放回原位。
厨房里江别正在熬粥,土狗听话地蹲在门外头,听到脚步声后扭头,摇着尾巴走过来。白望青抱住狗,蹲到了地毯上,握着一只狗爪,打招呼:“小白啊。”
江别闻声喊他:“收拾好了?过来吃饭吧。”
他望向玻璃隔断的厨房,里面的人正忙碌着,贴身的衬衣外头罩着件开衫,袖子卷起半截,底下皮肤闪烁着健康的白皙色泽,整个人同温水一般。
白望青默默过去坐好,心好像摊成了棉花糖,要从肚子里挤出来,轻飘又沉重地跳着,让他有点坐不住。
好不容易吃完饭,他一边逗狗一边偷眼瞅着洗碗的人。
江别问他:“待会有没有事?带小白下楼转转。”
白望青脚底装弹簧,蹦起来去换鞋。
刚进电梯,江别拿着外套跟过来,“晚上外面冷。”
他把外套披着,两条胳膊露在外头,江别望了他下,说:“穿好。”
没动。
土狗望着两人。
社区绿化做得很漂亮,楼前有个很大的园子,土狗好似熟门熟路,出来就往园子里去,白望青牵绳的胳膊差点被拽着走,江别从他手里拿过遛绳,喊了声:“小白。”
白望青一晚上没说几句话,突然小声咕哝:“小白。”
江别偏头看他,问:“你说什么?”
“我记得你刚来宣宁时,想找你小时候的好朋友小白。”
江别没想到他突然提起这个,点了点头:“怎么了?”
“没找到是不是很遗憾?”
他说话时拿乌溜溜的眼珠看人,不端正看,只从旁不时递过来一眼。
梅子好像有点酸,江别尝了出来,抿出一道笑痕,“是想找他来着。”
耳朵边擦过哼哼声,江别脸上笑容变大,望着前方的藤木,说:“早就找到了。”
“什么?”白望青呆住,“没听你说过啊?”
江别看他嘴唇张着,凑上去啄了下,然后状似不解道:“我记得我告诉你了。”
“不可能。”白望青十分坚定。
江别露出回想神色来,“是端午节吧。你晾了件你小时候穿过的裙子。”
“?”白望青疑惑,没听到下文,追问,“然后呢?”
“就是小白穿的裙子。”
白望青还是疑惑,江别注视着他,忽然作委屈状:“看来你一点都不记得我。”
疑惑从白望青脸上慢慢消失,变成不可置信的惊讶,他伸手指指自己的脸:“你不是说小女孩?我?”
江别:“年纪太小了,没有性别意识,只记得穿的裙子是什么样,想起来的时候自然就以为是女孩子。”
白望青肩膀一松,衣服滑下来些,江别伸手给他理好。
他觉得持续了一晚上怦动怦动跳着的心脏有点受不住,要跑出胸口。
他之所以想起这件事,不过是觉得自己在江别心里的分量好像比他想的重得多,有恃无恐骄傲了起来,觉得江别的少年时光独属于他,连带着小心眼地嫉妒起那个故事开场时名字不完整的小女孩来。
结果小女孩不是小女孩,是他。
他的心脏捂不住了,江别肯定能听到他震天的心跳声。
他一手抓着外套,一手抓江别的手,低声说:“不遛小白了,回去吧。”
江别看着他:“现在回去?做什么?”
在他热切的目光里,江别的眼神渐渐沉凝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