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婶在门口迎接,看见任尔一进来,她便指了指在沙发上睡觉的顾影菲,提醒道:“任少,顾小姐昨晚好像没休息好,今早起床后我看她脸色黯淡,早饭也没吃多少,吃完后和小瓜逗了几下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任尔放慢动作,小声回答:“吴婶,我知道了,谢谢你,辛苦了。”
“我不辛苦,我过来都是做了些手头上的小事,你让我来照顾顾小姐,她怕我累着,帮我分担了很多。”
“吴婶,你先回春阑别院吧,我让司机送你。”任尔换好拖鞋,走到客厅,看到沙发上熟睡的人,心里有一股暖意流淌,脸上的笑容洋溢出幸福。
他回头看见吴婶背了个条纹帆布包准备离开,任尔从后面叫住她:“吴婶,我听赵伯说你这几天身体不舒服,我帮你打过招呼了,回去你让张叔把把脉,让他开几味中药,好好调理调理身子,你和赵伯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春阑别院可离不开你们。”
“任少,谢谢你总想着我们老俩口,龍隐别墅就你一个人住,你身体的健康比什么都重要,不管是因为什么事,一定要多为自己着想。”
“吴婶,现在龍隐别墅不再是我一个人了,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在柏林那段煎熬的年光里,有太多人对他说过“生命可贵,好好珍惜”但大多数他的回答都是极度敷衍,但今天这句话是他最真心的表达。
如果说以前的自己在生死线上徘徊,对生失去希望,死亡或是解脱,这条命没了也就没了。
可现在的他只有留下这条命,才能保护自己最爱的人。
等吴婶走后,任尔轻轻地走到她身旁坐下。
看见小瓜很乖的一直在落地灯支架上站着陪伴她。
他侧身靠在沙发垫上,左手抵住颊头,像是欣赏一幅美人图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顾影菲的睡颜,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
也不知在睡梦中的人是遇到了什么愁事,微微蹙起的眉头满是忧伤。
任尔万分心疼不舍,伸出手指渐渐靠近,试图想要将她的忧伤抹平。
他的食指抚上她的眉梢,害怕惊扰,便如蝴蝶触须降落花蕊之中一样谨慎。
躲在卷曲柳叶下的梦魇,是时候该消失了。
顾影菲嘴里不停地小声呢喃,任尔一点点俯身靠近,想要听清她嘴里的呼喊。
就在他靠近的一刹那,单郁亭这个名字连同她的思念一起突口而出。
任尔的心顿时被她口中的名字给狠狠揪住,在这句低浅地梦话里,包含着他此刻所有的懊悔,愧疚与自责。
太多情绪各色交织,成了他永远无法真正面对她的绝望。
太久了,太久没从她的口中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在德国,任彦群让他忘记过去,只有这样才能重新开始,他便只能是任尔。
回国后,第一声唤回他的是方渭城,第二声唤醒他的是沈恂。
可这声呢喃,这声呼喊,就像是给这三个字注上新鲜血液,铸就新生。
他克制不住,终是用颤抖的嘴唇吻上了那层思念,两层思念交叠,让单郁亭早已红透的眼角流下了一滴滚烫泪珠。
这个吻没有身份,没有面具,没有欺骗,就让虚幻梦境里的单郁亭,在现实世界里再次偷偷亲吻她一次吧!
哪怕只是短暂地,隐秘地,是她不能知晓的这几秒,对于他来说,已经足够。
单郁亭的这滴泪,落在了顾影菲的手心,眼泪垂直落下,陷入她的掌纹,泛起道道潋滟。
可能是梦境里的故事即将结束,亦或是那滴泪让她有了感觉,她慢慢睁开眼睛。
眼前任尔的面部轮廓从虚拟到清晰,在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梦中之人的影子。
等到她完全看清,才真正清醒,原来只是自己把梦和现实弄混了。
顾影菲睡意渐去,看见任尔就在自己的眼前。
她有些欣喜,坐起身子,异常兴奋:“你回来啦!”
一旦面具再次戴上,那么方才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消失不见。
任尔眼眸里的红潮退去,他将她的手掌撑起,与之十指相扣,并无表情,嗓音低沉:“菲菲,你做噩梦了,能告诉我你梦见谁了吗?”
“我没做梦,也没梦见谁。”她有些心虚地眼神躲闪。
“我看你睡觉时紧蹙眉头。”任尔锁定她逃避的眼神直接问道:“是梦见了那个让你心心念念的人了吗?”
顾影菲不想回答他,她觉得他的语气好奇怪。
任尔的全身都在散发热量,和他紧握的手心里也全是汗,她很难受,想要挣脱他的手掌。
可任尔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牢牢握住,就是不松手。
他的力道控制住了她,语气冰冷:“看来他不是个好人,即便是在梦里也会惹得你难过。”
“不是的,我不许你这么说他,你根本就不了解,也不懂!”
“是啊,我是不懂!”
这句话带着满腹的悲怆。
怎么会不懂!没人比他更懂!
明明她维护的就是自己,可为什么他是这样的痛心。
现在的任尔好分裂。
不想她的爱对曾经的自己彻底远去。
又害怕她带着过去的记忆停滞不前。
过去的真相太过危险,现在的日子不曾安定。
任尔绝不允许再让顾影菲对自己的过去有任何触碰。
“菲菲,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在你心里回忆过去,藏有何人我也不在乎,我更不该妄加评论你的爱,但我想说,过去的一切都结束了,你不该对此刻骨铭记,忘了他吧,忘记就是解脱。”任尔沉了沉心,可每一句话都在滴血。
“不……不能忘!”顾影菲着急反驳,好像任尔的话有消除记忆的魔法,他说忘记,她就真会忘记一样:“有些人爱上容易可忘记却是那么地难,任尔,我和他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不是假的,他的爱是有温度的,哪怕时至今日,仍然留有余温,我能感觉得到。他五年前莫名消失,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我一定要找到他,不然我永远都过不好。”
任尔全身每一条疤痕都在跳动,听到她要寻找自己,更是害怕极了,他将她抱住,恳求道:“这世间多少的真相被掩埋在金钱权杖之下,又有多少人牺牲在寻求曙光的道路上,你有没有想过,关于那些灰色地带他根本就不想让你去触碰,也不愿意让你独自寻找真相。”
“我求你了,菲菲,你就当是为了我,别再执着过去,别再执着真相,别再想着他了。”
“你找不到他的,所以也别再异想天开了,世界这么大,从国内到国外,你怎么能找得到。”
“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任尔不知道是哪句话又触碰到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猛烈地推开他,就连在一旁一直很乖的小瓜都被她的动作给吓飞:“ 他也许就在德国的某个城市,说不定就在柏林,有人对我说过他曾出现在柏林的教堂里。”
“任尔,你在柏林住了那么久,你肯定去过很多教堂,你是不是也曾见过他!”
任尔的脸色瞬间煞白,顾影菲口中的“教堂”他不仅去过,还不止一次,病重时去过,痊愈时去过。
不过是连着庄园附近,是一座鲜为人知很陈旧的教堂。
里面就只有一位年迈的老牧师,和几个每次来祷告时头都不抬的虔诚教徒,这些人他都熟悉。
他不敢相信,她会这么问。
“教堂?什么教堂,是谁告诉你他在德国,是谁告诉你他去过教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