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喘吁吁的关如岁在楼下搜寻着好友的踪迹。
姆利斯挥手和他打招呼,刚满18岁的姆利斯已经比关如岁还要高一些了,穿着黑色风衣站在那里。
脸上的雀斑颜色清浅,不甚明显,反倒让他看起来更有少年气。
两人对视一眼就笑了。
虽然很久没见,但联系从未减少,姆利斯偶尔会向关如岁讲述自己在学校的情况,关如岁也会询问关今月的近况,并拜托对方帮忙照顾一下。
“你想好了?这次去荒星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关如岁问他。
他好不容易缓过一口气,只是脸上还带着薄红,不太明显。
姆利斯的金色卷毛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蓬松,他点头。
“在这里过的越好,就越是能想到荒星上孩子们的生活。”
姆利斯转过身,不带有丝毫嫌弃地坐在台阶上,看向远处繁华的街道。
“我没告诉过你吧,其实我在那里也有朋友,她叫安妮,是一个盲人女孩。”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应该是想起不太好的事情。
关如岁直接坐在他旁边,拍着姆利斯的肩膀。
在那个健全人都很难保护好自己的地方,一个盲人小女孩,会遇到多少苦难,关如岁简直不敢想象。
姆利斯投给他一个视线,让他安心。
于是尽量平静的叙述那个可怜的盲人女孩的故事。
暮星大乱时,女孩也被父母保护起来,蹲在家里的地窖里。
等到战争结束,她从昏暗的地窖里自己摸索着爬了出来,吓到前来寻找食物的姆利斯。
姆利斯看到女孩手上的血,鲜红的,暗沉的,把女孩那双本该柔嫩的手变得面目全非。
她说她想找爸爸妈妈,姆利斯只在地上看到喷溅的血液,连尸体都没有了。
他告诉女孩,家里没有,让他不要担心,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万一是她的爸妈逃走了呢?
女孩无神的眼睛落下两行泪水,显然,她没有相信姆利斯的话,待在地窖里的时间,陪伴她的不是黑暗寂静,而是无尽的哭喊嚎叫与枪声爆炸声。
每一次她都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地窖上面是不起眼的干草,那些异形生物只是把甘草斩断又戳刺,没有发现地窖的入口。
她才捡回一条命。
那之后的一段时间,即使姆利斯都顾不住自己,也还是尽力帮这个可怜的女孩。
两个无家可归的小孩,在残破的房屋里安了家。
周围是透风的墙壁,脏乱的地面被姆利斯打扫干净,避免女孩因为杂物绊倒的可能。
但是命运还是朝他们下手,那个夜晚的暮星十分寒冷,下过两天的雪的暮星又开始下冰雹,落在地上的冰雹发出响亮的声音,也砸在两个小孩耳朵里。
因为太冷了,安妮抱着破旧的被子难受的咳嗽,11岁的姆利斯掀开厚厚积雪,取出被砍碎的干草。
破碎的小屋里燃起火,他们缩在一起烤火。
不算大的火也能传来温暖,但两人的食物已经完全没了,姆利斯看着燃起的火光,叮嘱安妮不要乱走,他出去一下。
冒着冰雹离开的姆利斯跑到了一户还没搬走的有钱人家门口,他身上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划出口子的棉袄,有些宽大的尺寸一看就不是孩子的。
因为那是在安妮家的地窖里翻出来的。
他本来想,有钱人家晚上吃不完的饭菜会丢出来,让这些流浪的人吃。
据说是富商的夫人心地善良,施舍给他们的。
但是这天太冷,连仆人都懒得把菜丢出来,他等了好久,被刺骨的冷风穿透身体,身上仿佛都没有知觉了。
一个男生从车上下来,看见跪在一边的他来了兴致。
那位少爷笑着让人把他带进豪宅里,至少在当时的姆利斯来看,那栋五层洋房就像别墅一般。
但是他并没有被带进屋里,而是丢到院子里的一个狗笼子里。
那位少爷说他的小狗被冻死了,看他耐冻,要养着他。
姆利斯怎么可能愿意呢?
可是在门口冻了很久的少年连挣扎都十分无力,他被逼急了还用牙咬铁笼上的链子。
远处穿着皮草的少爷已经落座,身边的人为他斟满热茶,恭敬地为他奉上。
少爷笑着拍手,让少年学几声狗叫,自己就赏他饭吃。
姆利斯血红的眼睛瞪他,可他笑得更开心了,残忍的笑声回荡在少年耳边,脸上划过一滴水。
“我需要食物,明天早上我要离开。”
少爷欣然答应,只要能把自己哄开心,他会放姆利斯离开。
于是暮星有史以来最冷的一天,姆利斯在温暖的豪宅宅院里,给富人的孩子当了一晚上的狗。
凌晨两点,那位少爷看到因为学狗叫而喉咙干哑瘫在地上的少年已经不能再玩了,摆摆手让人把姆利斯弄出去,特意叮嘱丢远一点,不要被母亲看见。
那位侍奉少爷的年轻人像是好人,他给了姆利斯一件穿过的棉袄,比姆利斯身上的温暖的多,带着干净的洗衣液的味道,头脑混沌的姆利斯已经闻不出是什么具体香味了。
他穿着那件棉袄,小心翼翼地抱着饭,放在胸口。
回去可以把衣服给安妮穿,饭也足够他们再吃三五天,只要省一点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