羂索垂眸看着眼前的景象。
鲜活的脏器尚待余温,血液被鬼影吮吸干净,让它们看上去不那么血腥。
可鼻端的铁锈味依旧浓重,因为有黑色的利齿悬在他的头顶。
【无聊的示威。】
“被用老套的方法威胁了”,这一认知让羂索心中腻烦。好像他已经虚弱到毫无反抗之力,连这种程度的小场面都顶不住了一样。
他手指抽了抽,托起一颗圆润饱满的大脑:“施彭赛先生。您觉得人是先有灵魂还是先有□□呢?”【1】
不等对方回答,羂索自顾自地将自己看好的脑挑拣出来,放到闪烁着乌光的阵盘之上堆叠出小小的塔形。
他摸了摸阵法的纹路,原本镇守四方的神兽线条扭曲,形成空腔一样的漏斗型旋涡。
“上一次使用这个阵法,已经是数百年前了。”
四个被封印得异常严密的咒物从他宽大的袖口中飘出,被推到相应的位置上。羂索带着堪称怀念的神色一一细说。
东侧青龙,团成圆球一样的咒物自符咒中解放,细细的骨骼盘绕在一起,在漩涡中恢复生机,舒展开来。
一身多颈的怪物形似八岐大蛇,陡然出现在太平洋之上。狂风携裹巨浪,裹挟着雷鸣自千里外冲向大岛。
***
南侧朱雀,一只被绑缚住翅膀的火烁虫“唧唧”尖叫着被扔进阵法旋涡,眨眼间被撕成碎片。
正和花御一同穿行在丛林中的漏壶忽然僵住。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将同伴甩了出去,金红相间的咒纹已经自他体内冲出。
强横的特级咒灵周身爆发出灼烫的岩浆,地狱铜汁一般的液体霎那间将周边数十公里化为熊熊火海。
花御想要上前查看,双脚刚刚踏入,立马化为灰烬,惊得他赶忙后退。
“躲开!花御!老夫还没有死!”
漏壶愤怒的声音有如火燃,带着“噼啪”作响的碎裂声远远传来。
“漏壶!发生了什么!”花御焦急地大喊,对方却再也没传出声息。
***
西侧白虎。长有四只眼睛的头颅落下。漩涡中贪婪吞噬的飓风为之一顿。
还游荡在东京郊外的里梅背后窜过剧烈的寒意,暴怒道:“羂索!你用大人的遗骸做了什么!”
雪白的影子拉起一道布满霜岚的通道,他催动冰凝咒法向着京都疾驰而去。
京都府内,四眼四手的鬼神睁开双眼。他抬起背后的双手,一道时隐时现的咒纹金链缠绕其上,光滑闪烁。
诅咒之王不屑地嗤笑出声:“废物,竟然用了最麻烦的方式。”
他身处某做建筑的天台之上,向下俯视街道与恍若无觉的行人,勾勾嘴角:“嘛,先稍微玩一玩好了。”
***
北侧玄武,长长的符咒散落下来,一串“风铃”自其中显现。被草绳串在一起的“挂坠”是一颗颗干瘪的心脏。
在被释放的一瞬间,“风铃”被旋涡中吹出的风带动,心脏碰撞间响起“呜呜”哭声。那声音嘶哑、有男有女,都格外稚嫩。
“天元,你可知道数千年来,有多少星浆体死在与你汇合的路上?牺牲几个人,换得大阵不溃,可这份怨恨你又能承受得住吗?”
高专,薨星宫,天元身前蓦然浮现数道纤细的人影。冲天的怨恨将整座地宫冲得摇摇欲坠。守护结界被逼得具象化,随着怨气的浮动震下金粉。
已然异化的天元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双手合十,苦涩道:“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吗?”【2】
***
青龙被怪蛇撕咬,朱雀被岩浆灼烧,白虎被神魔踩在脚下,玄武身边出现手持利刃的恶鬼。
羂索手中,整张阵纹已然面目全非。
“呐,施彭赛先生,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和灵魂,到底哪一方面更重要’呢?”
他嘴角溢出鲜血,将身上青黑色的加茂族服染湿一片。身躯是疼痛的,但他毫不在意。
两人所处的天台上方乌云遮蔽,阴风阵阵,连那漆黑的鬼影都显得明亮了起来。
身穿西服的德国咒术师忍不住召唤出更多阴影将自己团团包围。
听到羂索的询问,他克制着颤抖回答道:“灵魂。”
“是吗?”口角染血的人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而是将手按在堆叠在一起的大脑之上:“但是,灵魂,又寄生在哪里呢?”
他的掌心中溢出汩汩粘液,填充进大脑内空荡荡的血管中,已经死亡的器官开始颤动,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犹如哀鸣。
羂索满意地收回手,转向几乎和黑影融为一体的咒术师:“我只知道,术式是‘寄生’在大脑之内的。要验证一下吗?”
金色的裂纹在漆黑的鬼影身上浮现,施彭赛体表裂开血丝,被迫共同体会被生剖硬撕的痛苦。
痛苦的鬼影哀嚎着将自己的主人推到羂索面前,以祈求解脱。
它是那样强大,已经产生了初步神志,能明白刻印在体内的束缚和符咒在催促它做什么。也能够狡猾地判断形式,毫无反抗地选择了最利于自己的行为。
羂索被它这狗腿的行为取悦了,微笑着捏住了施彭赛细长的脖颈。鬼影讨好地压低自己主人的头颅,方便敌人的动作。
“为......什么......”
“所谓束缚呢,是为了保障双方的利益没有错。”羂索慢条斯理地命令鬼影剃掉他的头发,又蘸着对方的鲜血在整个头脸上画出繁复的咒纹。
咒纹落下的一瞬间,便深深地刻入血肉,直达颅骨。
这是咒法形成的标志,终于有一个计划顺利执行,羂索心情颇好,乐意废话几句。
“但是呢,”他叹息道:
“我要做的事,从一开始需要的,就是你的命啊。
在没弄清对方要做什么之前,就急慌慌地立下束缚,又怎么能怪得了我呢?所谓约定,本身不就是欺诈吗?
西方还真是平和啊。力量被限制的同时,竞争者也同样弱小。你可真幸运。”
他笑了笑,怜爱地摸了摸对方血肉模糊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