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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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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玉安睡下没多久便开始做恶梦。

梦里不是血就是残肢,甚至又见到母亲趴在地上低声抽泣。惊醒来浑身已被冷汗浸透,胸口闷得受不了。索性起身,随手拢两下头发,披件兔绒大氅去院里透透气。

此时已近未初,院里铺着一地暖阳,池中映出岸边鹅黄腊梅,水面又泛起粼粼波光。

这份静谧让林玉安有一种回到沧州的错觉,每年新春时节,林宅也是这么安静。

他在廊下寻个能晒太阳的位置坐下,闭眼沉思。

昨夜从王中元处得知林氏百年来承受着反噬,心中倒有些许释怀:想来父亲并非有意隐瞒。

绛雪珠已毁定是事实,父亲能活到五十便是证据。珠子既毁了,自然没有再同自己说的必要。

林玉安并不是很在意自己中的毒,想要再捡起战力,独独为替父母报仇。

但杀人的感觉并不如他想的那般好受。

昨夜捅向邢梦蝶第一刀是求生本能,可后来如何失控却一点也不记得。想起手握短刀刺入皮肉的手感,他忽的心口又闷又麻,手心隐隐作痛,一时似又闻到血腥味,胃里一阵翻腾。

宫洛雪什么时候回来?

他低头试图想点别的,却想到黎明混战中,宫洛雪替他挡下一刀,那左肩本就有伤...

宫洛雪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玉安哥哥!”岑子在他身侧,端着一碗面问他:“你饿吗?我请后厨的姐姐再给你煮一碗。”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宋知念和江玄也围坐桌边,一人一碗吃起来。

“玉安弟弟,绛雪珠一事,你有什么打算?”宋知念发问。

林玉安叹口气道:“珠子已毁,玉安目前也不知如何是好。”

“玉安哥哥别担心。”岑子在旁说道:“我师兄医术高明,人又绝顶聪明,一定能想到办法。”

“嗯,我也相信他。”林玉安笑答。

宋知念又道:“若是宫家大哥知道这消息,只当是诈,定不会交出解药。仅是不交倒罢了,若再向你使绊子那才麻烦。”

宫诺雨当然干得出这种事。

宋知念接着说:“不如让江哥哥叫几个高手把他绑了软禁起来,至少不妨碍你们寻解药吧。”

林玉安心下一动:既不求他,倒不如回淮州将他杀了再慢慢寻解药。

转念又想:不行,目前实力还不足以亲自手刃此人。若是真的让宫洛雪把人绑了,自己单单捅刀子,那算得什么报仇?

嘴上回答:“毕竟是宫兄的亲兄长,还是问问他的意见吧。”

江玄倒觉得软禁这主意不错。

林玉安想起王中元话中漏洞,饭后饮茶时说道:“昨日我倒开了眼,宋兄同那王中元嘴上过招分外凶险。这人话中几分真几分假,实难分辨。”

宋知念摩挲着茶盏叹口气道:“他一向这样,若不是打过几年交道,昨夜那点时间必然问不出什么。别说你,就是我到现在也还理不清。”

江玄饮一口茶,缓声道:“你是当局者。”

宋知念轻笑:“那江哥哥可是旁观者?”

江玄道:“略有拙劣之见。”

宋知念知他逗自己开心,确实很有效。随即笑道:“得了吧你!说来听听。”

江玄正色:“他言语中纳日达塔同阿吉娜乃暗探首领,但灵泉山对峙才确认此事,这不合理。王中元手握名册,查暗探多年,早年在延川又同伊图林部打过多年交道,对部落成员、行事风格,都非常熟悉。以他办差的能力,要顺藤摸瓜找到首领完全办得到。”

宋知念问道:“若是他早已知晓又故意放纵二人作案呢?”

“说你当局者便是因此。”江玄看向他继续道:“此案由王中元一手操办,他确有最大嫌疑,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他是幕后黑手。此人办差的能力是受过先皇嘉奖的,他栽赃陷害自是坏,但桩桩件件若不是你坚持细查,又怎会查出漏洞?”

这一点宋知念认可,胡茹卿一案证据链完整,若不是二人追查文氏书信,确是滴水不漏。足见此人谨慎狡猾至极。

“若是故意放纵,以刺杀案做垫脚石,实在不应出自他的手笔。明明延川动乱才是更好的选择。”江玄说着双手抱胸:“就昨夜对话看来,王中元意在晋升,并非谋逆,若提前知晓延川动乱,亲临现场抓捕异族分子,再阻截仡浑部突袭西川关,救边民于水火,岂不功劳更盛?且风险远没有刺杀先皇那么大。”

说到此处宋知念确实感到自己是当局者迷,打从一开始就认定王中元在案件中一定有相当重要的位置,甚至怀疑他才是主谋。

若是以刺杀作晋升垫脚石,自是要救驾才有功,但那时他并非重臣,甚至排不上殿内高位。没有救驾的机会,万一行刺成功,主子没了,他升哪门子官?

若是刺杀意在谋取皇位,他手中无可扶持继位之人,朝中亦无根基,这么做又有何意义?

从昨夜陈述看来,他纵容刺杀的猜测,确实不成立。

江玄继续道:“综上,我认为延川动乱、刺杀纵火事前他确实不知情。文氏灭门后,伊图林部暗探销声匿迹,另外二人的身份倒是值得深究。”

‘纳...什么和阿吉...什么来着?’林玉安心里默默回忆这两人名字。

宋知念调整思路开口道:“依王中元所述,他在桐安遇见阿吉娜,随后跟踪至灵泉山,对峙中纳日达塔才出现。许阿昌的口供可以佐证二人确非同时到场。阿吉娜若是暗探首领,潜伏这么多年竟不知王中元一直在探查吗?她额间有疤,如此清晰的特征不做易容,大摇大摆地走在王中元的地盘上,不合理。”

“不错。”江玄继续道:“许阿昌曾说过,元武六年许阿才见过纳日达塔夜间挖坟行诡异之事,随后暴跳如雷毁掉尸体。虽不知此事有无关联,但若他找的是阿吉娜,那他并不知绛雪珠已将其复活。至少那个时候他二人还不是同伙。”

“聊什么呢?”宫洛雪迈步入内,径直走到林玉安身旁坐下。

见他来了宋知念道:“正梳理着。”

宫洛雪自己倒了茶,听江玄道:“只是王中元口中,火烧懿萱宫乃是计划之外,此事恐无法考证。”

宋知念面有不豫之色。

以目前情况来看,王中元既不知延川动乱,也不知刺杀事件,甚至连那两人到底是不是暗探首领都没有直接证据,就更不可能知道火烧懿萱宫究竟是谁干的。

案卷所记是由现场进行推断,刺客慌不择路逃至懿萱宫,宫人欲制服他,混战中撞倒烛台引发火灾。

这真的能算是意外吗?

王中元的说辞,许是文氏对峙当日听那二人口述,也可能是随口胡编。

宋知念无法分辨。

此刻他心中有种翻山越岭,走了很久不知终点在何处的路,眼前终于现出一道门,可一推开却又站在原点的无力感。

他怅然的望着院里,练剑的岑子又令他想起亲弟沈瑛。

他那时才一岁啊,连个全尸都没有。小小的人,被烈火灼烧,尸骨被坍塌的宫殿砸得粉碎,靠着零碎的指骨、残缺的腿骨才确认身份。

‘若是他能活到现在,也会如岑子方才那般,有礼貌地敲敲房门,伸个脑袋问我饿不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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