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初起身道:“今日是有宫少爷作保,又是殿下亲临,才说出实情。我在岛上待了三十余年,从未对人提过只字片语。只希望殿下勿降罪妙峰提,亦勿怪罪宫氏。”
宋知念只淡淡说了句:“不会的。”
宫洛雪起身走到梁云初身边道:“你放心,我们亦不会透露你的身份。可否告知,救下你的年轻夫妻姓什么?”
梁云初道:“男子姓叶,他妻子姓唐。当时正赶往延川宫氏医馆。他们现在还好吗?”
宫洛雪一愣,只得实话实说:“永贞六年,叶叔叶婶...死于延川动乱。”
梁云初一惊,随即咳嗽起来。
宫洛雪赶紧替他顺气,见宋知念一直沉默,江玄也不再发问,片刻后对梁云初行礼道:“谢谢你,洪叔。我送送你吧。”转头叫了林玉安一道,把空间留给宋知念和江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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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门,只见丘易春坐在地上满身尘土,正委屈大哭。见宫洛雪出来,边嚎边控诉:“干爹!你师弟太厉害啦!我打不过!我怎么都打不过!”
宫洛雪被吵得脑袋疼,对岑子说:“你别光顾着打,也教教他!教他拆招啊!”
“他太傻了,教不了!”岑子踢着脚下的石头,心中无语至极,还是头回遇上打不过就哭的。
宫洛雪道:“再傻也是你大侄子!叫你一声叔父,也得好好教!”说着跟在林玉安身后,迅速出了院门。
岑子一听,走到丘易春身旁蹲下,吸吸鼻子道:“叫叔父,叫了教你如何拆招;不叫我便接着揍你。”
丘易春一听哭得更大声了:“不叫!谁是你大侄子!啊!你别打!”
“干爹!你快回来啊!”
“好痛!啊!叔...叔父!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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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人都走了,宋知念起身狠狠踢了桌腿一脚。
不出江玄所料,桌腿没事,宋知念脚崴了。
江玄叹口气,伸手把人扶坐下,耐心的给他脱去鞋袜,熟练的从怀中摸出药油抹上去,仔细的替他揉脚踝。
“江哥哥。”宋知念终是开口:“父皇在我心中不是这样的人。”
江玄不抬头,也不答话。他们做臣子的,如何能评价君上?
“文若竹本也不知情,可阿吉娜出现在文氏,王中元无法确认她到底有没有告诉文若竹所有的事,只好全部杀了。”宋知念感觉到药油慢慢渗进皮肤,整个人滑进椅子里,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若那孩子活着...”宋知念忽地起身道:“那孩子是不是还活着?阿吉娜策划刺杀光仁帝便是想用这孩子...”
江玄答他:“我以为并非如此。王中元一直拔除伊图林部暗探,便是防止外族势力渗入。单论此事,他做的不错。如今的朝臣,你对哪一个不是知根知底?刺杀案发生时,先皇正处盛年,虽太子之位空悬,却有八位名正言顺的皇子。朝中无根基,阿吉娜的孩子又来历不明,故而并无此种可能。“
宋知念认可江玄的分析,又躺回椅子,等着他往下说。
“依我之见,阿吉娜复活,孩子却死了,这才是她策划刺杀先皇的动机。”江玄嘴上说着,手上替他穿好鞋袜,抬头看着他。
“对...对...你说得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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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洛雪和林玉安出了院子没多远,洪管家便去了后厨,叫他们一炷香后回去用饭。
二人便向着湖边栈道走去。
“梁云初和王中元到的时候阿吉娜和孩子已然中毒身亡。”林玉安边走边琢磨:“父亲不会无故使用绛雪珠,恐怕身中剧毒亦是复活的一环。”
宫洛雪看他认真的样子甚是喜欢,接话道:“不错,她早已料到光仁帝会杀她,造了个假死局,以此脱身。”
林玉安又道:“那孩子呢?孩子有可能复活吗?”
宫洛雪道:“刚出生的孩子,寻常情况剧毒下去天王老子来了也没辙。但此前未听过绛雪珠复生详细,也不便做判断。”
林玉安思索片刻说道:“父亲为何会帮她?只因可怜她吗?”
宫洛雪道:“不知,林伯父并未出现在梁云初的讲述中,目前亦无线索指向他是否知情。但我倾向于不知。否则王中元盯梢多年,早就应...”
林玉安也想到了这一层。若知情,又出手相助,恐怕林氏早已不复存在。
“宫氏、我师父、楚师伯能活下来,皆因不知光仁帝身份。即使后来知晓,也不知孩子的存在,亦不知他亲自下令除掉二人。而文师叔就不同了,他与阿吉娜有接触。”宫洛雪说着,却瞥见林玉安摇摇头道:“这件事太复杂了,想得脑袋疼。”
下一瞬他的脑袋便被一双温热大手拢住,又听得宫洛雪在他耳边道:“那就别想啦,今日行云推手还没练呢,回去跟干儿子对练去。”
林玉安偏头看他:“我才不干欺负小孩的事。”
这人趁机飞快在他唇上一啄,嬉笑地看着他。
林玉安又想起晨间洞中发生的事,不由得喉结滑动一瞬。
‘为何自己当时会那般行径?’他很是不解。
“差不多了,回去吧。”宫洛雪揽他往回走,栈道上实在风大,虽说才走了没几步,但他很担心林玉安被吹坏。
“回去陪你练行云推手,午间睡会儿,下午就得办正事了。”
林玉安听他这么说有些好奇:“什么正事?”
“给曲岛主献贺礼。”宫洛雪答他。此事裴庄主特意交代了,献贺礼活像大型显摆现场,每家都得展示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倒也不是越贵越好。
‘得展现出诚意!朝鸣山庄靠你啦!’宫洛雪想起裴庄主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托付的不是贺礼,是整个朝鸣山庄。
“每家都得展示吗?这什么习俗啊?”林玉安想到每人抱着自家贺礼上前展示一番,既尴尬又别扭。
宫洛雪凑他耳边低声道:“老爷子们管这叫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