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去寻么?”
“父亲带着师兄们接连三日出门寻它,连影子都没见着。”
宫洛雪调笑道:“跟野小子跑了。”
见林玉安抬头盯着他许久,才说了一句:“我母亲也这般说的。”
宫洛雪一怔:“啊?伯母真这么说?”
林玉安回头垂目一笑:“是啊,母亲有时说话并不像大家闺秀那般一板一眼。可黑白之后就不再养了。”
“为何?”
“母亲说,单养一只它会孤独,有一日也会如黑白那般追着爱慕的猫跑掉;若养两只,定要一公和一母,可待它们大了若是又各有爱慕之猫,也挺难受的。”
宫洛雪听罢说道:“伯母还挺...挺...”一时不知该如何形容。
“多愁善感吧?”林玉安补充道:“母亲就是这样的,温柔善良又有趣。”
见他笑得好看,宫洛雪也跟着笑。
罢了又问他:“黑白?是猫的名字?”
“对,有趣吧?母亲取的。”林玉安说完又笑了起来。
宫洛雪跟着笑,手上拖着他跟上岑子,却在这一瞬间耳边听得利刃相碰清脆铛声。
遂举着火把迅速向后方看去,他们似乎刚转过转角,身后除了湿漉漉的石壁什么也没有。
全大哥听不见众人脚步声,回头见他们定住正要开口,又被江玄抬手阻止。
几人屏息凝神听着动静。
可许久之后再无声响传来。
全大哥压低声音道:“怎么了?”
江玄仍在扫视四周,嘴上答话:“听见些声响。”
“嗨!”全大哥松了口气道:“这洞中有些怪异声响很正常。岔路太多,有些路连着外边,风灌进来发出声响便四处乱窜。赶紧走吧。”
前行几步,宫洛雪自怀中摸出一把匕首塞到林玉安手中道:“拿着,洞中好些地方空间窄小,若遇上野物,云里春施展不开。”
林玉安低头看去,是一把红木柄尾部饰有精致青玉珠饰的匕首。
他愣了愣道:“你呢?”
宫洛雪低头一笑:“我靠拳头便够了。”说罢又将他牵好继续前行。
林玉安一边将匕首放进怀里,一边问他:“哪儿来的?之前没见过。”
“阿志的,借来用用。”
“你...真是亲兄长。”林玉安无语道:“成广的娉礼给了我,阿志的匕首又塞给我。”
宫洛雪对他一眨眼嬉笑道:“成广的不用还,阿志的要还。回去我亲手做一把送你。”
洞中确如全大哥所说,沿路石壁每间隔五步便有他留下的路标,是用朱砂混合云母调制的颜料,火光掠过即闪烁明亮。
越往深处走,通道更为宽阔,此刻一行人早已不清楚行进多长时间。
又过了一阵,跟着过了一转角,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片宽阔之地。众人顺着湿滑岩石下至底部,见洞顶透进光来,地面有数个水塘反射光线,映得洞中还算明亮。
“在此处歇会儿吧。”全大哥放下背上竹篓,就地坐下。
宫洛雪从行囊中取出干粮分发,又听全大哥道:“前方没有适合歇息之处,得一口气出洞才行。在此多歇会儿,免得后头走不动。”
这一路进来众人精神难免紧绷,此刻歇下甚是乏累,都坐着伸腿休息,只有岑子依旧活蹦乱跳,在洞中举着火把好奇地东逛西看。
宫洛雪见林玉安捶着腿,索性将他捞过来伸手推按一阵,一抬头见他满脸是汗,抬手擦了又替他把脉,问道:“怎么出这么多汗?”
林玉安面色疲乏,懒懒道:“累了。”
宫洛雪见脉象无异,说道:“还有一段路,到了洞口就在那歇息了。”
林玉安由着他捏,屈起另一腿双手抱着,下巴抵在膝头认真地看他。
忽的身后传来岑子的声音:“哎哟!谁来拉我一把,腿卡住了。”
宫洛雪噗嗤一笑道:“叫你皮!”
林玉安一拍他:“你快去啊!”
宫洛雪一转头见江玄已快步过去,回头对林玉安笑笑示意无妨,手上继续替他按腿。
谁知江玄却道:“这...快来看。”
一回头江玄举着火把与岑子正在看着什么。宫洛雪连忙拉起林玉安快步过去。
江玄手中捏着一支尾部挂蓝色鸟羽的竹叶飞刃。岑子在一旁不明所以,凑到近前的宋知念倒惊叫起来:“这不是!那什么...那个...”
“宫兄,你可见过此物?”江玄说着话将飞刃递到宫洛雪手中。
他接过后仔细打量一番道:“好生奇怪,大绥武林从未听过哪家用此物。尤其是这鸟羽,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亦从未见过。江兄见过?”
宋知念道:“江哥哥中蛮灵藤那次现场也发现了此物,当时曲明川便说过大绥江湖从未听闻有人用竹叶飞刃。”
宫洛雪心中一惊,问道:“具体什么情况?”
宋知念回忆道:“当时见江哥哥危在旦夕,我也冲了出去,在那一瞬几道寒光自眼前闪过。可后来却发现曲明川的人自后方前来,这飞刃却是自我左侧飞出,那个方向并无曲氏人手...此物怎会出现在这洞中?”
几日以来宫洛雪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事情,事务繁多实在记不起来。此物出现在此确实蹊跷,可...
见他沉默,江玄问道:“宫兄在想什么?”
“啧...”宫洛雪实在费解:“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你们也想想,除了此物,还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江玄沉吟片刻道:“关于飞刃,我曾怀疑是庆王买凶欲暗杀知念。可当时知念独自一人在林中藏了很久,杀手全然不必在曲明川带人赶来时出手;即便想造误杀,那也应在我中了蛮灵藤时先杀我,再杀知念,将罪责推到邪僧身上岂不神不知鬼不觉?”
宫洛雪听罢点点头道:“那这东西只能是冲着邪僧去的...”可邪僧几日前葬身青桥村,邵文叙亲自检查过尸身,确认死得透透的。
再仔细观察手中飞刃一阵,担心自己判断有误,递给江玄问道:“江哥哥以为此物出现在此处多长时间?”
江玄接过飞刃,手指捋过鸟羽道:“恐怕并不久。洞中潮湿,而这鸟羽并未长时间受潮气侵蚀...”
“怪哉...”一旁的岑子双手抱胸满面不解。
宫洛雪问他:“何处怪哉?”
岑子却反问他道:“师兄,你说师父在云风村遇上邪僧,可曾使剑仙?”
“那是必然。”宫洛雪有些疑惑他的问题:“遇上这般强敌,出手便要定生死,自是得使出绝学来。”
“那为何...”岑子皱起眉来:“为何我使剑仙时他没认出来呢?那时他说‘我入关多年,大绥境内竟还有这等人才?’显然头回见这招。”
宫洛雪一瞬如同置身冰窟。
药王谷乡道遇袭有人在林中对邪僧出手;江玄中蛮灵藤直面邪僧有人暗中相助;师父在云风村遇上邪僧也有人相助。
从飞刃看来,并非巧合,而是有非大绥武林人士也在追杀邪僧!
青桥村众人鏖战,胜得艰难。追杀邪僧之人却从头至尾没出现,连这飞刃都未出现。
并且...邪僧虽死,可他们自始至终都没人见过邪僧真容。
或许...
“青桥村的邪僧...是假的...真的...在此地...”
他说完话惊觉身后微凉,猛然回头,冷汗倏地顺着额间淌下。
“林玉安!!”他颤声大喊。
身后洞中空空荡荡,全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