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莫乎谒迫切要我服下紫浆露,便是盼着我的血提升千秋骨效力,压制云牧秋的蛊。”林玉安解释道:“莫乎谒练功追求极致,防范的多是内力强劲之敌。我这般内力尽失之人对他构不成威胁,只不过他没想到我会用点穴法出手。想来若不是阿秋和阿历先给莫乎谒下了蛊,我也没机会杀他。”说罢起身去煎药。
宫洛雪本想问问获救细节,可谈及此事又避不开捅刀子的事儿,担心林玉安思虑过多,想来还是不提为好,转而问他:“方才阿秋说的阿弟是岑子吗?”
“是。”林玉安手里鼓捣药炉:“说来惭愧,我和宋兄什么也不会,头两日连生火也要岑子手把手教,真是把他累坏了,虽伤了腿却不肯休息,要照顾江玄,夜里又来看着你。叫他回去好好睡觉他也不听,非得在你旁边趴着,整日两边跑。”
“五日前,谷沙苏长老说你的情况已稳定,江哥哥亦无大碍,岑子回去睡了整整一日才缓过劲来。这几日腿好了,早晨起来练功,练完了来看你,谁知一练功便吸引了好多孩子,一来二去都熟悉了,每日来看过你就跟他们在一块玩。”
宫洛雪说这一阵话着实有些累,边听边笑道:“好啊,我觉着挺好的。岑子幼年只有我陪着玩,一个朋友都没有...”
“好是好,就是玩得太疯了,阿秋反复提醒他不能驱内力,我担心他玩开心了一个不注意...”
林玉安再抬头时,看见他就这么闭眼坐着,唤他两声没反应,心中一沉快步上去探了探鼻息。
还好,只是睡着了。
这十几日来,他时不时便要重复这动作,心中后怕得很。即使说这许久的话,偶尔一些瞬间还是叫他不自觉要确认是否身处梦境。
从前看话本,那些死去活来的恋人总觉着甚为浮夸,在洞中叫不应这人时才明白了万念俱灰是何等滋味。
他不知自己何时动了心,早已悄无声息地陷入这人不计回报的深情中。
甚至无法自拔。
林玉安拉过毯子给宫洛雪搭上,盯着他看了许久。
当檐马响起,屋内药香弥漫时,他倒品出了些老夫老夫寻常日子的味道。
***
兰诃婆族设一屯六寨,云门屯乃是各寨长老聚居之地,亦是兰诃婆族人议事、学习的核心要地,六寨则以云门屯为中心环绕四周。
夜幕垂下,灵蛊群山的夜空群星密布,寨中木屋檐下三三两两挂着油布灯,从高处看去,寨中灯光点点似繁星落地,偶尔响起檐马叮咚,衬得此地恬静幽幽。
岑子怀里揣着今日做的银饰,沿着山路从位于高处的普春寨向云门屯走去。
为便于哥哥们疗伤,他们获救以来一直住在那里。
兰诃婆人久居山中,夜间除了偶尔集中议事,其余多在寨子里串串门喝喝酒,孩子们打打闹闹,大人们聊聊天。
而云门屯住着族中长老,寻常日间各寨的孩子便来此地跟着长老们学各种知识,到了夜里孩子们各自回家,长老多在屋内少有出行,自然不如其他寨子热闹。
近日有贵客,一来长老们忙着给人疗伤,二来千秋骨也需要处理一二,日间学堂便停了,云门屯自白日到夜间都很安静。
然而岑子此刻却从层层叠叠的木屋缝隙里抓到了一点移动的光亮。
换做平日,他早施展轻功飞身上前查看,可阿秋哥哥每日在耳边说五百遍不可动内力,想忘记都难。于是加快脚步小跑向前。
他见那光亮移动缓慢,方向却是朝着师兄和玉安哥哥房里去的,几步抢到近前一看,惊喜道:“宋哥哥!江哥哥!”
那光亮正是宋知念提着灯笼搀扶悬着一条腿的江玄,再多十来步便能到林玉安屋子下方。
“瞧,到了这儿都成山猴子了,这两日影一晃,黑尽了才见得着人。”宋知念打趣道。
岑子摸着后脑勺笑着说:“嘿嘿,你们怎么下来啦?江哥哥可以下地啦?”
江玄笑道:“阿秋说可以下地了,躺得我难受,听说你师兄醒了来看看他。”
“啊?!”岑子惊叫一声,飞速躬身背起江玄便跑,嘴里说道:“宋哥哥快跟上!我们去看师兄!”
宫洛雪喝完药听得屋外一串咚咚脚步声。
林玉安一笑:“岑子来了。”
话音落地,便听得岑子在外压着嗓子问:“玉安哥哥,我师兄醒着吗?”
“醒着呢。”
门一开,人就窜进来了。小心翼翼地把江玄放在凳子上,呼啦一下又窜到宫洛雪面前左看右看,最后趴在他腿上拖着声音说:“师兄~你可算是醒了!”
宫洛雪见他精神百倍,欣慰一笑,手上拍拍他后背说:“起来,师兄给你把把脉。”
“不把。”岑子两手一抱,蹭着他腿上的被子说:“阿秋哥哥每日都给我东瞧西瞧叫我喝药,阿历哥哥整日喂好吃的,我好着呢。师兄你别累着,好好休息赶紧好起来,我们得去找师父。”
林玉安递了凳子来叫他坐好,宋知念进屋说道:“一屋子人都差点给你吓死,醒了就好。”
宫洛雪笑道:“可别告诉我大姐。”
“那是自然!”宋知念挨着江玄坐下说道:“我俩得对好词,这事儿要给皇嫂知道,我皇兄也就知道了,那非得将我在府里关三年不可。”
林玉安给他俩递了茶来,又听宫洛雪说:“江兄怎么样了?”
“好多了...”江玄答话时宋知念又说道:“江哥哥的腿已无大碍,都是静养的事儿,没个百八十天好不利索。眼下找白大侠要紧,前两日托阿历带了信,叫邵文叙来把他背出去。你的情况如何?”
宫洛雪说道:“还成,可以走动,只是有些头晕。再养上两日伤口愈合了便可。”
“算一算...”宋知念细数一阵道:“事儿还不少,成广带着宫诺雨还有两日才能到孚安村,进山需要一日,邵文叙备好车马过来怎么也要四、五日,估摸着还得在此待上七日。”
“行。”宫洛雪已听林玉安说过进出灵蛊群山的通路没有那么好走,眼下自己的身体根本支撑不了那么久,倒不如安心再养几日。
“师兄,想与你商量个事儿。”岑子抬头看他。
宫洛雪想了想答他:“除了你要先行离开去找师父,其他都成。你说吧。”
岑子一瞬间泄气道:“那不说了...”
林玉安在一旁笑道:“你看,我就说你师兄也不同意。”
宫洛雪揉了一把他的脑袋说道:“好师弟,我也急着寻师父。可我俩现在都伤着,不把身子养好,岂不是辜负师父多年教导?尤其是你,小小年纪修为颇高,这段日子不好好静养,落下病根,你猜师父收不收拾你?”
岑子垂着头想了一阵才说:“知道了师兄,我好好待着便是。前几日玉安哥哥也这么说的。我只是太担心师父了。”
“说到玉安哥哥,师兄有件事要说。”
“嗯?”岑子抬头见师兄笑得很开心,料想是件顶好的事,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师兄我啊,有对象了,你玉安哥哥说...”
林玉安一听话头便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边,一把蒙住他的嘴低声道:“发什么神经!见人就说一遍是不是!”
在宫洛雪唔唔唔的声音中,岑子一脸疑惑地问:“师兄你有啥了?玉安哥哥怎么了?”
“没什么哈哈!没什么!”林玉安看着岑子面色尴尬道:“那什么...宋兄!乔南的事怎么说?”
“噢对!正为这事儿来。”宋知念心里也好奇宫洛雪要说什么,但林玉安这一问还真问到关键,随即继续道:“今日阿秋已将人接到云门屯来,说他状态极差,恐怕就这两日的事儿了。阿秋此时正在熏治房尽力着,明日人醒了便来叫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