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安这几日也没闲着,白日赶路见缝插针的练功,到了落脚处便逼着自己啃算学经营、商民律令各种书籍,每日还得和宋知念宫洛雪一同商讨岛邦落地诸项事宜。
而宋知念先前草拟呈报御前的各项文书也已得到陛下首肯,每日夜里无不伏案到深夜。
一个时辰前刚进桑阳,宫洛雪去宫氏医馆,其余几人便投宿到了古酒轩打算好好吃一顿。
这边各色菜式上了桌,宫洛雪便踏门而入。
几人都饿得不行,一阵风卷残云罢了,宋知念想起个事儿便问道:“今日王府回信,临都的茶庄铺子定下来了,前店后舍。前日同你说的掌柜人选可想好了?”
宫洛雪正给林玉安挑着鱼,回他道:“岛邦诸事还得这个掌柜亲自参与,是个顶重要的人。宫氏手上掌柜虽多,可做茶铺的除了能记会算心思敏捷,还得能与人打交道。”
“不错。”宋知念只瞧了一眼蟹粉狮子头,江玄便盛到了他碗里。
听他继续道:“临都人性子傲,兰诃婆人除了性子傲,许多事还得手把手教,这掌柜没个八面玲珑干不下来。”
“我脑子里将手上的人翻来覆去过了几遍,着实头疼!”宫洛雪饮了口茶,想到这事太阳穴就咣咣跳:“容我再想想。”
一旁的林玉安将碗里的鱼吃尽便放了筷子,缓声说道:“阿梅怎么样?”
宫洛雪和宋知念皆是一愣,他俩只想着从现成的掌柜里抽人,倒没林玉安思路开阔。
林玉安继续说道:“阿梅做过账房,心思细腻那是自然。早年颠沛流离经历颇多,若不会与人打交道怕是熬不到出头之时。加之女子本就在许多事上比男子更为周到,我想请她来做这个掌柜。”
宫洛雪指尖敲了敲桌面,思索一阵说道:“玉安说得很有道理。阿梅如今在岐州沛原做账房,回了我便去信,问问她的意思。若愿意,再从朝鸣山庄调两个人随行,保她周全。”
“成!”宋知念笑道:“就这么定了。”
用过饭后,宫洛雪又去了朝鸣山庄联络点,林玉安回房坐在案前看了一阵书,也不知何时便趴着睡着了。
等他醒来时,人已被抱到床榻上,宫洛雪正搂着他看信。迷糊间听见这人啧一声,将书信揉作一团扔了去。
林玉安抬头问他:“怎么了?”
宫洛雪将他搂紧喃喃道:“还是没消息,这老头,从没叫人这般操心过。”
林玉安想了想,柔声说道:“师父会不会只是想自个儿待一段时日,故而躲着你俩?”
“没这道理。他不是这般任性之人,再说了,我与岑子他有什么可躲的?”
林玉安在他臂弯中伸手抚平那眉心的褶皱。
“明日至多三个时辰便可到灵泉山。”他从未见过这人如此愁容,缓声说道:“先去望竹居仔细检查一番,那毕竟是岑子与师父生活的地方,楚师伯虽检查过,可难免有遗漏。”
宫洛雪闭上眼,由着他在面上抚摸:“万一没有呢...我已经不知该去哪儿寻他了...”
林玉安一手穿过他腰侧,轻抚他后背,侧脸则靠进他怀中说道:“不会有事的,一定能找到线索。”
***
次日未至正午,他们到达望竹居。
望竹居位于一座挺拔的孤峰脚下,四周密林葱郁。
宫洛雪时隔多年再次回到这里,却见眼前屋舍并无太大变化。
起初望竹居只是一座废弃的木屋,白九尧对他说咱们将来就住这里了。宫洛雪那时年幼,离家后与白九尧四处行走,风餐露宿没有半句怨言。
可见着那破房子,心里还是有些不乐意。临时居所如何简陋并无大碍,可要长期居住,四面透风怎么行。
随后给母亲写了信,打了借条预支一年的零用银子,山上山下跑了好几趟,又是请人又是买料子。精打细算一番,总算把木屋改成了土坯房。
第二年宫晟来拜访,瞧这师徒二人做个饭还是在院中支的炉子。一面觉着儿子有出息,离家两年一身公子气都没了,一面又觉着老友这日子过得是真苦。便再请人挨着土坯房建起了稍宽敞些的青砖屋子。于是那间土坯房就成了厨房。
外围一圈竹篱笆是宫洛雪和师父一起扎的,他伸手推开那扇半高的竹门,岑子抢身进了院。
他脚下哒哒哒跑过的,是师父专程为练功铺好的细沙,因许久无人在此练习,沙地早已凝结成块。
宫洛雪站在沙地旁,许多回忆难以抑制的涌了上来。
日月交辉时与师父一同在此练习吐纳气息,晨光洒下,师父在厨房做早饭,他自个儿扎马。有段日子岑子老爱捡沙子塞嘴里,他一边扎,一边跟着岑子转方位。这个小机灵鬼发现了玄机,便绕着他跑圈,将他弄得晕头转向。
“师兄!”岑子的叫声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快步进屋,这里的陈设还是那般简单。
一进屋右手书房,书多到三面书架都放不完,中间便是桌案,师父在这里带着他俩读书写字。
左手掀了帘子,便是一大一小两张床。他下山之前,岑子与师父同寝,他自然是用那张小些的床铺。
岑子从寝屋出来,又窜进书房,嘴里急道:“没有,什么都没有。”
宫洛雪拍了拍脸,一把抓住焦急的岑子问道:“什么没有?”
“没有变化!”岑子眼里已噙着泪水:“我走时是何模样,现在便是何模样。除了师父的被子是楚师伯重新叠过的,其他都没变化!”
宫洛雪的心沉了一下,定了定神又对他说:“冷静点,岑子你对屋里比我更熟悉,必须仔细检查所有地方,每一个角落都不可放过。只要有觉着不对劲之处便告诉我,咱们一起研究。”
岑子抬起手臂擦掉快溢出的眼泪,点点头说:“师兄,你检查寝屋,我检查书房。”
“好。”
二人正各自检查着,林玉安和宋知念还有江玄进了屋。
林玉安给二人找来了凳子叫他俩坐着休息,岑子越过他身后,再次疾步自书房进了寝屋。
“师兄,书房真的没有变化,除了我留的那封信拆了,其余什么都没变。”
宫洛雪看着他,心里彻底慌了,他将掀起来的床垫盖好,心中不断地说要冷静,要冷静。一抬头见着衣柜,哗啦一下又将柜门打开问道:“你瞧瞧衣物有无变化。”
岑子仔细地将衣物数了一遍,又一件件翻看,终了回过头来颤声道:“没有,师兄,没有变化,连衣物摆放的顺序都与我离开时一样。”
宫洛雪拉着他一同坐在床沿又想了一阵。
“厨房呢?”
二人刷地起身直奔厨房而去。
一阵翻腾,仍是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