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岁的云销霁炸掉实验室之后，躲过了联盟的追兵，在好几条时间轴上跨越穿梭，最后落到了一个荒芜的星球上。

他找了个高处盘腿坐着，无拘无束的风吹起额边的短发，那双湛蓝的眼睛低垂着，看向自己腿上的纸质日记。

这日记是Z博士的。

上边记录着日记主人从进入实验室所有的想法，还有云销霁此次逃跑的路线还有一些躲避追兵的方法。

这是他唯一从实验室的带出来的东西。

云销霁如同第一次捡到日记本一般，从第一页翻看起来。

[ x星xx年xx月x日

在这间实验室不知道呆了有多久，每天一睁眼就是冷白的灯光和一成不变的器材，我已经不记得多久没见过除肖博士以外的第二人了。

身体上的痛似乎影响到了脑部，我对疼痛开始麻木。

鲜红的血液在我眼中开始褪色，世界变成冷淡的灰白。我不太想笑，也不太想哭，只能拼命抓住“人类将长明于宇宙”，并告诉自己，世界不全是黑白灰，至少这是彩色的。]

云销霁落目于这篇日记的最后一句话，不禁想起他在实验室中渡过的那些日子。

他是对这句话最能感同身受的人。

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Z-001是在何种情境下写的这句话。

被关在实验室，每天在一个分毫不差的时间点，听到“滴”一声响，接着门会发出细微的响动。

最开始这种响动并不明显，只是在经年的重复之下，在里面被关着的人会格外注意。因为这是一天之内，这个安静又绝望的环境里响起的为数不多的声音。

这个声音在响起之后，会进来一个肖博士，穿着白色及膝的大褂，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衬衣，最外面开着透明的防护罩，防护罩里是经年不变的一个标准笑容，声音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沉，显得和蔼可亲。

而后是器械的响动，刺穿皮肤，在早已麻木的地方，神经末梢会感知每一分的痛苦，提醒他新的一天到来了，而他不知道这样的一天要何时才能结束。

Z-001在日记里总会提到，这个时候，他会问肖博士，长明计划推行到什么阶段了。

肖博士说：“实验还在全力推进中，你对实验的贡献会被写在每一次实验记录里，不用担心，人类终将会长明于宇宙。”

Z博士每次都会信这句话，云销霁不会。

云销霁其实能从日记里看出Z博士是个聪明敏锐的人，在某一段时间里，他是不能理解Z博士的，这样一句话太过渺茫，Z博士听到第二遍就应该拆穿肖博士这个死骗子，而不是这样好脾气地相信。

直到后来，云销霁在空洞又绝望的安静里窒息得说不出话，他试着像日记里一样，去向肖博士寻求一个标志着结束的信号，他才懂Z博士，那不是相信这句话，而是在太过无聊的日子里找点寄托。

就像他在捡到日记后，向日记里的笔墨寻求一个寄托一样。

[ x星xx年xx月x日

我终于走出了实验室，看到了其他的实验体，他们似乎都是长寿试剂的实验对象。他们已经失去了人类的表征。

……]

这样的寄托破灭于Z博士走出实验室。

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关他的实验室，他看到了无数形态各异的实验体，有的保留属于哺乳动物的某一些特征，有的只剩一些属于人的脏器。

他们被关在一个个透明的实验场里，静静地等待下一次实验试剂的注入。

或许也不是完全静的。

云销霁看到的日记里是这样写的：

[我走进属于其他实验体的实验室，最初，他们浮在那，乍一看像原始社会形态中屠宰场的商品，等我走近的时候，却发现这些商品在颤抖。

膜腔的震颤形成的声音像是在求救，有的商品似乎还保留了声带，声带缝隙溜出的声气哭着向我说：“我没有……我没有做过那件事，为什么要关我……放我回家好不好，我想回家……求求你……”

这时，门口站着放我出来的人说，肖博士快回来了，目前不能让他发现我可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