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销霁非常坦然接受了每时每刻存在于他耳边的声音，并且因为闲棹舟的一句话，故意忘了他答应闲棹舟的一件事。

因为骨折被迫把自己固定住的云销霁无聊至极，每天除了看天看地看石头，就是试探闲棹舟的信息，这成了他逃出实验室后的一个新的乐趣。

以至于每天，他都在喋喋不休地问闲棹舟问题。

比如——

“你说的都是雾的林子在哪？”

“你那的怪物长什么样子？”

“你为什么要躲进一个人都没有的林子？”

闲棹舟也是很好的脾气，每次都耐心地回答，句句不落。

“不知道。”

“不都长一个样，没办法具体描述，但我已经把他们都记录进那本册子里面了。”

“上面说，不能告诉你。”

句句都带不字。

云销霁依旧跟最开始聊天的时候一样，得到的有效信息特别少。

但是他依旧热衷于问这些。

毕竟出了实验室之后，为了躲避追兵，他跑到了一个刚刚长出植物的荒星躲风头，除了耳边的那个声音，一个能跟他交流的活物都没有。

而云销霁正是十七岁的年纪，这样的年纪在人类千岁的生命里就是一个刚刚发育的小娃娃，对世界上很多事情都充满了无限的探索欲。

闲棹舟的出现，正好给了他探索欲发挥的空间。

即便次次碰壁。

云销霁终于在问了无数个问题，都没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后，才想起来问人家一句：“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闲棹舟这次没带不字了，回答得很是痛快：“大概是因为，我失忆了吧。”

于是云销霁又多了一点信息，对面是个一问N不知的失忆青年，难怪问什么都不知道。

云销霁觉得对面的声音有些说不出的味道，这个年纪的他刚出实验室，没见过这样复杂的情绪，只是直观地感受到闲棹舟不太高兴。

不是像肖博士那样被他特意气出来的不高兴，而是你明明听到他的声音像以往一样平淡，却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对面心里在想些很不高兴的东西。

莫名的，云销霁想挤掉他这种不高兴。他擅自就把对面这个一问N不知的青年当成了他逃出实验室的第一个朋友，也不管对方愿不愿意。

也没想他自己愿不愿意，他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个顺理成章的理由。

闲棹舟声音很好听，听顺耳了就当成朋友，是朋友不想让对方不高兴是很正常的事。

正要做时，云销霁又想，也有可能是他太无聊了。

毕竟日记上有写逃到荒星躲避追兵至少要躲三个月，他身上受的伤就算好全了也不能出这颗荒星。

他说：“不知道就不知道吧。我跟你说，我听说有好多好玩的星球，过几天我就能去下一个星球，肯定比你那全是雾的林子有意思。”

云销霁听到对面轻轻笑了一下，声音比说话时更温柔了，像羽毛扫过耳畔，酥酥麻麻的。

“那一定很好。”

他抬手揉了下耳朵，觉得有些痒。

“你知道你的星际坐标吗？我或许可以把画面传输给你看。”

话一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传输这种东西，是有非常大的可能暴露他自己的坐标的，他要真这么做了，无疑就是在自投罗网。

云销霁寻思着怎么挽回。

没想到对面的闲棹舟说：“不用，你讲给我听就好。”

云销霁松了一口气，“那我口述给你听。”

对面应了个好字。

于是，在逃离实验室的半年后，云销霁带着耳畔的闲棹舟，伪造身份信息，隐入人群，开始在各个星球旅游。

期间两人的关系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下，变得越来越亲密。

云销霁到了一个遍地结晶矿物的星球。

人类肉眼可见的结晶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幽蓝，进入这个星球时，云销霁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个巨大的水果硬糖，不是很甜的那种。

当云销霁说起这个比喻的时候，闲棹舟问了一句：“水果硬糖，是什么样子？”

云销霁也不知道该怎么给闲棹舟形容一个他从没见过的东西，他在人类社会的商店里买到过糖，也告诉过闲棹舟很甜，闲棹舟说他不知道甜什么感觉。

云销霁说甜是一种能吸引很多东西来抢它的味道，闲棹舟问是不是他割伤后流出来的血的味道。

闲棹舟说：“我的血液能吸引云林里所有的怪物来抢。”

云销霁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人类的血液怎么会对别的物种产生这种吸引力？

难道那一整个林子里住的都是一群以血为生的怪物？

可闲棹舟告诉他过，那些怪物形态各异，根本就不是一个种族的。

它们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闲棹舟回忆道：“我和你说话的第一天，就碰到了这群怪物，它们把我流进土壤里的血液吃干净后，盯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