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韦恩难得地睡到了自然醒。

昨天晚上一如既往的充实：蝙蝠侠挨个拜访了最近在黑色地带过于活跃的几个人物，打断了五六场非法物品交易活动，缺胳膊断腿的倒霉反派一夜之间填满了哥谭警局的牢房。那场外星人侵略纽约的诡异战争刚刚结束，来自地球之外的武器、载具碎片以及异种尸体就迫不及待地流进了哥谭的诸多地下场所，切实带动了各类黑色产业GDP，也增加了义警们的运动量。等到蝙蝠侠精疲力尽地回到据点，凌晨的阳光已经变得格外刺眼了。

但再怎么样，柔软的床铺都不会使自己烦心。韦恩迎来了一个没有公司事务，没有乱七八糟的宴会，也没有管家站在床头冷酷无情地叫他起床的早晨。久违的超过七个小时的睡眠让他身心格外舒畅，以至于醒来时都有点纳闷：阿福竟然没过来督促自己吃早餐。

他洗漱完毕，懒洋洋地走出卧室，想先观察一下管家先生在不在餐桌旁，然后从就楼梯上看见，一楼的客厅里，赛拉·肯威正端坐在棕色的皮革沙发上，像个跑过来胡乱采风的大学生。

“阿尔弗雷德，恕我冒犯——您真的是英国人吗？”

“货真价实，赛拉。”

“竟然还有厨艺如此高超的……”赛拉感动地注视着茶几上的小甜饼，“我舅舅从老宅带过来的厨师就只会用腌肉和咸鱼做绿色的布丁。”

“每一位厨师都对自己的作品有自己的理解。”管家在客人面前放好茶杯，“我想我只是正好和您的胃口而已——感谢您的夸奖。”

“……请问您在这里一年的薪资是——”

韦恩自觉再不出场，肯威就要着手把自己的老管家抢走了。他矜持地咳了两声，好引起两人的注意。

“韦恩先生！”赛拉站起来高兴地打招呼，“阿尔弗雷德还说你不被叫醒就会一觉睡到下午呢，看来他多虑了。”

“这是基于客观事实的分析。”管家朝韦恩行礼，“老爷，我很遗憾你错过了早餐。”

“没关系……提姆在哪里？”

“他一直在蝙蝠洞里没出来。我已经给他送去补给了，但我猜德雷克少爷应该只动了咖啡。”

赛拉笑眯眯地坐回去，顺手又拿了一块饼干：“不用紧张，先生。我又不是来打架的，没必要把大家都聚集起来。”

韦恩捏着鼻梁，感觉自己睡了一觉之后排遣的压力又马不停蹄地回来了：“那么，你是来做什么的？”

赛拉专心致志地啃饼干：“……我更喜欢你的营业状态。说破秘密身份后就没办法和你的另一个人格见面了吗？”

“赛拉，别这样想。我们只是在用更真实的形象与你相处。”在布鲁斯·韦恩睡觉的这段时间，肯威不知为何与潘尼沃斯相处得格外愉快，以至于对方话里话外都有种打圆场的意思。韦恩尊重并信任他的管家，看着阿福和蔼的笑容，他也不再阴沉着脸，而是有些无奈地坐在壁炉前的扶手椅上：“我在家里没有营业状态……也没有另一个人格。”

赛拉不置可否。她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照片，倒扣在茶几上，最上面还有一个U盘：“泽维尔教授看过了，二次影印后不会有精神污染。”

“我不知道你认识泽维尔。”韦恩拿起照片。尽管画面模糊不清，但他还是遭到了不小的冲击。很难用语言形容上面的东西。像是一滩填满垃圾的淤泥，看到它的一瞬间，总有种被迫陷进去的错觉。他甚至能感受到某种冰凉粘稠的东西从眼皮里面流出来，恶劣地包裹住整个眼球。

管家立刻注意到韦恩的不对劲。他立刻拿走照片，扶住对方的肩膀，阻止他向前倒下去。

“老爷？”

赛拉默默观察着韦恩难看的脸色：“……我确认它不会干涉精神。”

阿尔弗雷德也看了看照片，上面是黑乎乎的一团，一张带着面具的惨白面孔注视着自己——的确有点恐怖，但反应也不该那么大。

布鲁斯·韦恩滑下沙发，难耐地捂住脑袋。他的双眼充血，青色的血管透过睡衣领子爬上脖颈。赛拉跪到他身边用力握住他的手腕，以免对方在痛苦之下把自己的头皮掀起来。她看向潘尼沃斯，对方空出手之后立刻联系了蝙蝠洞里的红罗宾。德雷克似乎一直在通过监控观察此处，不到一分钟后他就冒了出来，干脆利落地给韦恩扎了一针镇静剂。

提姆捡起地上的相片看了一眼，焦虑地询问赛拉：“这是什么？”

赛拉看着一边喘气一边冷静下来的韦恩，若有所思地回答：“我不知道……大概是和蝙蝠侠有关的东西。”

“这是从哪里来的？”

“从我的脑子里。”赛拉摘下眼镜，仔细观察布鲁斯·韦恩有没有发疯的迹象，“对我的影响也没有到这种程度啊……”

“……”

韦恩一把抓住赛拉的手臂。他脸上全是冷汗，仿佛刚从几千米的高空之上摔了下来：“你得把这东西弄走——泽维尔没有帮助你吗？”

“他封锁了我的大脑，不过它还留在那里。之后纽约出事，教授也暂时管不着我了。”

赛拉有些困扰：“我的确有一个办法，但是看你这副样子……我不知道你是否还能解决这之后的麻烦。”

“我会替布鲁斯做的。”提姆没去看韦恩的眼神，坚定地对赛拉说：“这些照片不会影响我……只会影响他一个人。告诉我你有什么办法？”

赛拉沉默着垂下眼睫：“是给我的办法，不是给你们的。”

“什么……”

“或许我表现得很正常，但再这样下去，我会彻底疯掉的。”赛拉双手交握放在膝上，“我不是什么英雄，面对危险，我的第一选择只有自保——所以我要退出了。”

“赛拉，你不必愧疚。”阿尔弗雷德轻轻扶起韦恩，温和地看着赛拉，“这也是我们希望的，你做出了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