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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姝从噩梦中惊醒。
他的额头渗出冷汗,瞳孔微微放大,呼吸急促而不规律。
这样的梦他几乎每天都会做,只是好久没有像这样完整过了。
他望着床顶双眼放空。
好久没有见到面目完整的爹娘了,还有会笑的王二哥,住在村头的叔叔婶婶……好想他们啊。
慕容姝缓缓坐起身,抓着床单的手收紧。
急促的呼吸声渐渐平息,剧烈的心跳也趋于缓和。
当视线终于聚焦到前方时,慕容姝愣住了,彻底从梦境中抽离开。
师尊?
注意到慕容姝要入睡时,傀儡就将宝石的光熄灭了。而现在,一盏油灯不知何时被点起。
妄意依靠在门边,昏黄的灯光笼罩其身为他平添几分柔和,眉眼模糊看不真切。
他站在那,不知道望了多久。
慕容姝犹疑道:“师尊?”
妄意走到床边。
夜幕下,轻缓的脚步声变得清晰,一下又一下,安抚着慕容姝紧绷的情绪。
他的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草。
妄意把它放在枕头边,轻轻拍了两下慕容姝的头:“睡吧。”
干净清冽的嗓音带上了哄人的意味。
慕容姝因噩梦惊悸而出的冷汗全都消褪,他乖顺地躺下,眼睛看着妄意不愿意闭上。
师尊好得让他感觉这是一场梦。
他太想逃离百里岐了,于是臆想出一个这么好的人来救他。
妄意俯下身,替他拉过锦被,又轻柔地覆上他的双眼。
“睡吧,师尊在这呢。”
独属于妄意的味道覆盖过来,让人安心。
此后一夜无梦。
第二天醒来时慕容姝有些讶异,他都多久没有好好睡过一个觉了,今晚竟然在那场噩梦之后睡得安安稳稳,再没有惊醒。
他从满柜子令人眼花缭乱的华衣彩裳中随手挑了件简单的淡青色衣服,洗漱完用过饭就要去找妄意。
临走前,他拿起了枕边的草。
有傀儡引路,慕容姝很快就找到了妄意。
“师尊。”慕容姝道。
今天的他明眸皓齿,一身淡青,像哪家锦衣玉食养大的小少爷,只是眉眼深处总是压着淡淡的愁思,让看见的人也跟着难过起来。
妄意没问他为何而愁,只招手让他过来:“昨夜睡得可好?”
“嗯。”慕容姝点头,“一觉睡到天哪,很久没这么舒服了。”
他把草举起来:“师尊,这个草是什么啊?”
妄意瞥了眼,淡淡道:“杂草罢了,放在枕边能让你好眠。”
可怜这清神草,能使人在迷境幻梦中保持清醒,不受任何幻术侵扰,魔音入耳而心不乱。
堂堂上品灵草,在妄意口中就成了助眠的杂草。
妄意知徒儿有心结,但心结只有他自己能解,急不得,只等来日方长慢慢解开就是。
对还未踏入仙途的人而言,睡好觉才是最重要的。
妄意张嘴要说话,话到了嘴边猛然想起——他似乎连自己徒儿的全名都不知道,只听徒儿自称过一回“阿雪”。
“阿雪。”妄意道,“是这样叫你吗?”
慕容姝没想到妄意会这样叫他,怔愣片刻,眼中已有泪光点点。
他用力点头:“嗯,这是我小名。”
妄意:“我还不知你姓名。”
“慕容姝,姝丽的姝。”
妄意挑眉:“姝丽?”
慕容姝:“这是百里岐——那个魔修,给我起的,我姓慕容,家中长辈还没来得及给我起名就被那魔修杀了。”
妄意:“既然这样,我给你改个名。”
他沉吟片刻,道:“殊,特殊的殊,如何?”
“多谢师尊!”
微风拂来,吹动慕容殊的长发和衣袍。
他拥有了一个新的名字,即将展开新的人生。
此前一天发生的事实在太过跌宕起伏,太过美好梦幻,直到此时此刻,慕容殊才有了实感。
百里岐真的死了,恩人真的收他为徒了。
妄意:“阿雪,在飞舟的这几日你可以看看书架上那本《修仙界常识》。你的体质千年难得一遇,得回万法宗才能找到相关典籍。”
飞舟是上品灵器,速度极快,甚至能短距离撕裂空间,不用一日便能到万法宗。但考虑到慕容殊还只是凡人,没有灵力傍身,若是飞舟速度太快会导致身体不适,所以飞舟的速度被大大降低了。
慕容殊整日都在房里看书。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他总觉得热,身体也比平时更疲惫无力,骨头懒懒的,使不上劲。
好在他也没有活要干,症状也很轻,他只当是偶感风寒,一日下来给自己灌了许多杯热茶。
用过晚膳,身体的不适越来越严重,书本上的字明明清清楚楚,他却不看明白。
恍惚间,慕容殊还以为自己回到了从前不识字的时候。
但他是认字的。
四年前,百里岐打伤了一位女修,将她囚禁在一处宫殿里,使法子让她自尽不得,满身修为却无法调用。
慕容殊年纪小,又没有修为,在百里岐眼里就跟只小猫小狗一样。
所以,百里岐是不提防他的,整座宫殿任他行走。只是慕容殊心中郁结,很少踏出自己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