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慕容殊从明剑峰底走到明剑峰顶,他都能看到一袭白袍的妄意站在这株树下。
不管他是从敏学堂归来,还是和师兄师姐们玩够了,亦或是如这般下山接来客,妄意总是会站在这里,等他回来。
仙人是可望而不可即,远离凡尘的,但慕容殊眼前的仙人是温热的,落入人世间的。
每每看到老树下的白衣仙人,慕容殊都不由自主地呼吸一窒。
他喜欢看妄意的眼睛,那双烟蓝色的眼瞳,淡漠的,雾朦胧的,可是当这双眼睛看向自己,它会如水波荡漾,层层染上温度。
妄意如愿在他的眼里看到痴迷,于是唇角微微上扬,道:“你去了好久。”
他说着,食指和拇指松开。
那片绿叶悠悠飘落,在空中及缓慢地打了两个旋,方才翩然落地。
慕容殊望着妄意,一时挪不开眼。
白衣洁净出尘,黑发如瀑似绸。
心痒痒,想摸。
他唾弃自己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将目光落在妄意的下颌上,回道:“和祁师叔聊了一会儿。”
说了没两句,祁无言和沈卿卿也走近了。
祁无言散散行了个拱手礼,“剑尊安好。”
实际上,妄意在万法宗的身份是长老,但众人还是习惯以剑尊来称呼。
妄意的目光终于落到祁无言身上,“祁峰主。”
他话不多,直截了当道:“给她看看,把这身毒去了,换成于人有益的药性。”
祁无言笑道:“天生药体体质特殊,我一时半会儿估计想不出法子,要不还是进屋里头再看。”
妄意点了头。
沈卿卿跟慕容殊说了再见,脸上表情不变,领着祁无言去自己住的那座竹屋。
妄意看了眼他们的背影,深觉麻烦。
那座竹屋是他原先为慕容殊筑就的,哪怕如今阿雪不住那里,那也是阿雪的屋子。
现在却让给了一个外人住。
妄意心底浮起淡淡的不满。
师徒二人走向另一间竹屋。
两人皆是身形颀长,一纯白,一鹅黄,看上去万分融洽。
竹屋清净素雅,两人在小桌边坐下,妄意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向慕容殊。
“一身老虎味。”妄意说。
慕容殊眉眼弯弯,这都能闻出来。
他端起茶盏啜了一口,茶香轻淡,不算苦。
慕容殊不懂喝茶,小小的瓷杯,他一口便饮尽,妥妥的牛嚼牡丹,暴殄天物。
喝完了,他将茶杯往前一推,眼巴巴地看着妄意。
妄意云淡风轻地续茶,动作行云流水,娴熟自然,连垂下的宽袖都极具观赏性。
慕容殊这次只饮了一半,他还是有些担心沈卿卿,毕竟改变一个人的体质哪有那么容易,各种风险隐患不知道有多大。
他细眉微动,还未蹙起,妄意便开了口。
“我看着,不会有事。”
声音不大,是一贯的缓和沉稳。
从妄意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令人信服,霎那便能稳住人心。
日光从窗棂洒下,照出斑驳的窗影。
妄意目光投向慕容殊:“今日练了剑,身体可有不适?”
“哎呀。”慕容殊摆摆手,“我都躺了一个月了,再躺下去真要废了。”
光影照在他的脸上,像是蝴蝶在飞舞。
妄意垂目,用杯盖轻轻刮了下茶面,说:“好吧,我不多说了,免得你嫌我啰嗦。”
“师尊,”慕容殊嗔道,“我什么说过您啰嗦了。”
“多说点,我爱听。”
妄意轻笑,不再谈这个话题,“手,我看看。”
慕容殊乖乖地把手伸出去,瘦削的手腕和白皙的手就这样毫不设防地展露在妄意眼前。
妄意指尖微动,将衣袖往下拢了点,隔着层袖子搭上他的手腕。
灵力和一缕神识进入慕容殊的身体,在四肢百骸,灵台紫府游荡。
慕容殊的身体很放松,没有对外界的入侵进行任何一点阻拦,他甚至觉得妄意的灵力暖融融的,很舒服,舒服得让人想睡觉。
在昏昏欲睡之际,妄意终于探查完了,令人安心的感觉从身体中抽走,慕容殊瞬间清醒不少。
他捂嘴打了个哈欠,说:“师尊,我怎么样了?”
“还行。”
肉|体上的伤好养,主要是神魂的创伤既难察觉,又难修补。尽管小小动用时间的法则把时间调回事情发生之前,但慕容殊的神魂还是伤到了,是被法则之力伤害的,不过与被那魔修残魂吞噬比起来,这点伤好太多了。
经过一个月的精心调养,神魂的裂缝都被修补好,只是仍旧比往日脆弱。
“准你练剑了,”妄意说,“每日时长不得超过两个时辰。”
果不其然,慕容殊完全醒了,脸上写满兴奋的色彩,自然泛红的眼尾更红了点。
“谢谢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