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触他们的时候,”辛莱双手交叉,抵住额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们没有认出你吗?”
毕竟都是之前认识的人,甚至不乏有过更亲密的关系,仅仅换个身份,很多细节上的熟悉依然难以避免。
“哦,你是说哈德罗吗?”
“呼”,淡白烟雾慢慢消散,希尔碾灭烟头,不太在意地说:“没有,他之所以甩掉安吉儿,不过是我搜集完信息,找机会让他觉得腻烦,顺势摆脱他而已。”
“我能勾引他一次,就能勾引他第二次,像安吉儿这种精致灵巧的女孩,足够让他们神魂颠倒了。”
希尔靠在沙发里,手指绕着暗红的卷发,流露出几分倦意。
这种事一直是她的老本行,她可不像辛莱一样对曾经的同行有什么无谓的同情心,只是多少感到无奈,因为即使自己成为了过去梦寐以求的知名演员,竟然还要用同样的办法接近他们。
“这些人交给我,”辛莱没什么起伏地说,“身份的话......”
“找楼下那个老头,”希尔说,“他手上有军方资料。”
说着,希尔站起身,惬意地舒展胳膊,慵懒道:“挑个合适的人绑了,外形我帮你处理,剩下的你自己进军营看着办吧。”
辛莱点点头,静坐在原地没动,希尔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往楼上走,催促道:“去睡吧,我都困死了,怎么,不想面对你那旧情人?”
“能不能别老提他。”辛莱蹲下来,收拾地上的空酒瓶,摞在冰桶里,扔进墙上的垃圾管道口。
希尔关上灯,靠在墙上,双手抱胸,问他:“我说真的,你到底想干嘛?”
窗外洒进些许街道的灯光,辛莱原先的伪装早在进屋后就卸下了,硬朗的轮廓隐在沉郁的黑暗中,反问回去:“你觉得我想干嘛?”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希尔不解,吐槽道,“我觉得你又陷进去了,就和当年在科技区一样,不该管的事瞎管,你不会真想和他一起去闯中央区吧?”
“怎么可能,”辛莱往卧室走,“找死的事我不会做第二次。”
“那你......”希尔纠结了一下用词,“打算怎么处理他?自生自灭?他已经赖上你了。”
“会有人找他麻烦的,”辛莱并不客气地说,“亲卫军可没有他想的那么无能。”
希尔有些不忍,“你真想把他扔回给索博啊。”
“他想把我们拖下水,看不出来吗?”辛莱扯了扯嘴角,“没有目标,没有信息,没有佣金,半点合作的诚意都没有,你觉得他想干什么?”
希尔沉默了一下,轻声道:“他想拖住你,或者......”
“想逼我无路可去,”辛莱眼眸里难得露出凶戾,“所以要尽快,拿到奥伯的遗产后,就从军区联系亲卫军,我可不想被他拖进麻烦里。”
希尔没说话,换了个称呼,“队长,这......”
“佣兵杀掉雇主的事又不是没有,”辛莱平静道,“他既然敢找上门,就应该清楚,没有雇佣兵大楼的监管,所谓的雇佣合作不可能实现。”
“可是......”
“希尔,”辛莱注视她,“你可以离开的。”
半响,希尔放下胳膊,双指并拢,搭在耳后,那是雇佣兵芯片所在的位置。
一袭黑色长裙在夜色里,仿佛最利的尖刃,声音泠然。
“誓死完成任务,队长。”
辛莱轻微颔首,推门进了卧室。
窄小的公寓里,只剩下希尔一人在原地,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悄然打破这方宁静。
“队长,你究竟在想什么?”
空荡荡的房子里并没有回答,只有一小片的月色被裁剪在地板上。
希尔呢喃着自言自语:“明明只要你一个命令,我、刘利安、伯里......我们都愿意再去拼一次的......”
卧室里的呼吸很沉,时而夹杂模糊的呓语,辛莱走到另一头脱下外衣鞋子,动作很轻地翻身上床。
他并没有直接睡下,支着一条腿靠在床头,借着很浅的月光低下目光。
爱加侧对着自己,一手压在脸下,胳膊折在胸前,微微蜷起身体,一个不太有安全感的姿势。
薄薄的嘴唇不像平时那样倨傲平直,或是虚假弯翘,而是稍稍张开,在深沉的呼吸中微微颤动。
散乱的黑发落在颈侧,遮住半张让人不愉快的脸庞,没有灿烂戏谑的眉眼嘴角去冲淡,仅仅看着这张脸,只会觉得这是个狡诈狠毒的角色。
仿佛天生位居上位,手握权力和金钱,挺立的鼻梁下藏着算计,只要睁开那双红色的眼眸,贪欲和阴险就暴露无疑。
不愧是爱德华家族的人,辛莱默不作声地想,他们才是帝国的狼,从血液里流淌着驯服他人的基因,哪怕真的到了穷途末路的那天,骨子里的疯狂也只会让他们再一次撕咬住敌人的咽喉。
辛莱静静看着爱加,他明明知道这是个什么人,他知道他的过去,知道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可他还是继续看着他。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和希尔说,看着爱加会让他想起过去,其实不太对。
他不敢去回忆那些过去,只敢抓住那些微末的熟悉感,聊以慰藉。
因为他和爱加的过去太灿烂了,像纯粹的金色,洒满了无尽的阳光和金币。
而回忆里的爱加,更是一个曾经让辛莱甘愿沉沦的错觉。
或者妄想。
那些东西,他早就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