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悠悠,树影娑娑。
少女躺在年长者的膝盖上,用耳朵轻轻附在年长者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她认真倾听的模样看上去十分可爱乖巧,年长者五指作梳轻轻地为她梳理长发。
非常普通的一天。
直到年长者的眼神久久地落在少女脖颈上的丝巾,她看得出了神,情不自禁伸手想解开,她的手指刚捏住丝巾——
“元姐姐!”少女惊慌地按住丝巾坐起来,茶色的眼睛朦朦胧胧地泛起雾,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讷讷地低着头。
“如意。”年长者握住她的手,她的眼神很痛苦,她的眼里含着泪,眉浅浅地皱着,语气温和坚定,“我都知道,不是如意的错。让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一滴泪落下,滚烫的,落在少女肩上,她紧忙抬眸看向年长者。
那双总是温和包容的眼,此刻满是疲惫痛苦,眼泪蓄满眼眶无声地落下,滴答、滴答,好像砸到少女的心里,下了一场经久不停的大雨。
她不敢看年长者的眼睛,她的嘴唇颤抖着,眼圈通红,细碎的泪划过白皙莹润的脸,哪怕是流泪的样子,都美得惊心。
“对不起,元姐姐。”她无力地想说什么,最后话在嘴边转了转,“如意有好好地、如意没什么事的。”
她松开手,任由年长者的手坚定又轻柔地为她解开丝巾,将她最想遮掩的不堪暴露在年长者眼前。
她低垂眼眸不敢看向年长者,嘴里却仍小声地试图辩解、劝慰,“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的。”
年长者的手轻轻地触碰她白皙脖子上触目惊心的淤青,红红紫紫,又被丝巾牢牢系着,已经被丝巾勒出了新的印记,甚至有些肿胀。
骗人,声音都还哑着,当时肯定很疼、很疼。年长者是这样想的,也这样问了:“很疼吧?”
少女摇头,“不疼的。”
“嗯?”
少女慌忙看年长者脸色,看她面无表情只是落泪,心一揪,然后小声道:“已经没那么疼了。”
年长者微凉的指尖轻轻在淤青上一点点滑过,轻柔的,小心的,就如对待无上珍宝一样,但她的眼神却比这些伤痕的颜色更暗沉。
“受了伤要擦药,光遮着不会好的,程羽上次的药膏效果不错,一会儿我会让人从她那边再拿一些给你。”年长者道。
这时候小腹内传来轻微的疼痛,让她不由得皱了眉,又很快松开,她牵住少女的手,让她的掌心能贴紧自己的腹部。
“刚刚好像胎动了?”年长者不确定道,她的神情依然冷凝着,只有看向少女时才有一些温情。
少女急忙俯身将耳朵贴在年长者小腹上,她的脸上满是惊喜,根本不在乎自己脖颈上的伤,她欣喜道:“我听到了,宝宝刚刚动了,我听到了!”
年长者怜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又将揉乱的头发理顺。
温家很小心这一胎,自从怀孕后她的行动和自由受限,随着月份越大,她手上的事务被移交的就更多了。
固然是轻松了,但也意味着,她手上的势力被拿走了很大一部分,温家庄园内,她看似得到了更多的尊敬,却处处受限。
就像昨天夜里,她坚持要等少女归家,明里暗里劝她回去休息的人就来了一波又一波,连温成宜都臭着脸来了两趟。
头一次,年长者对自己当年做下的决定产生了后悔的念头。
她原本是个再坚定不过的人,做过的事情无论对错从不后悔。
唯有现在,她会想,如果当时她没决定依靠温家,而是自己再努努力,虽然不如温家,但至少不需要被人限制,连等候如意都受到阻碍。
如意,她的小妹妹。她的家人。为什么是如意要遭遇这些,为什么不能让她们简单平静地生活?为什么总有人要来破坏她们的平静?为什么我什么也做不了?为什么我什么也帮不上忙?如意,如意……
负面的情绪潮水般涌入年长者内心,对自己的无能为力,对伤害如意的人的愤怒和恨,对如意的心疼、自责、愧疚,众多复杂的情绪在她的心里张牙舞爪,而后寂灭于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