称呼仿佛烫嘴,方无书堪堪止住转为疑问,“你要找谁?我看我帮不帮得上忙,主要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合适。”
顺着夏皎月有些发愣的视线,他也就此注意到了坐着蜷缩的李一一,脸色飞速转变为厌恶,他开口解释。
“下午本来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事,画画在医院走廊上认出了这个当时在车上的混蛋,我一时情急就把人给扣在这了。”
夏皎月没有应声,没给出相应应有的情绪,相反此刻她的脸仿佛冻住一般做不出任何反应。
也是在这诡异的沉默中,方无书声音渐小,他的神情也渐渐覆上一层懊恼,“我不是刻意为之的,我知道交由警局最合适,但我怕他被包庇就没敢放他离开,我们也完全没有虐待他,只是做着询问。”
声线开始轻微颤抖,但不算明显,“我知道这样不好,你不要生气,我可以马上带他去警局。”
确实男孩单薄的身影不免带上了一分我见犹怜,更何况现场人数对比下来对方明显处在了弱势的一方,方无书无比担心是自己的鲁莽举动引起了少女的不满。
但其实夏皎月此刻脑海里完全没有外界传来的声音,她只是平静地望着李一一,不由回想起曾经与对方遇见时他表现出的无害腼腆。
但事情尚未定论,夏皎月也很快找回思绪,“没事,跟你没关系。”
在场最清晰听见夏皎月那一声“表弟”的无非看着她长大的严恤,几乎不用过多思考他就意识到小姐此行的目标,由是他侧开身温声提问,
“小姐,需要我们避退吗?”
待夏皎月点头同意后,很快人群退散,即便带着不解但是方无书一样听从了安排。
“是孙,云菲让我来的,她很担心你。”夏皎月撑着腿缓缓坐下,她偏头表明来意。
“但是你明显是他们的头不是吗?说明云菲姐信错了人。”李一一的声音很小,唇瓣嗫嚅的幅度微不可计。
“你看着那个小女孩,还觉得自己尤其无辜吗?”
“我能理解你的语焉不详,因为对方权势滔天,但是立场并非缘此,是非对错自有分明。”
夏皎月语速不快,但字字珠玑,语调眼神都夹带着凌厉之气。
比起男人的暴怒质问,以及领头人的冷漠以待,明显夏皎月的言语更逼他内心,也许也有孙笑在李一一心里分量的加持。
“那能怎么样呢?被你们扣住等到没用后解决怒火,还是畅所欲言后,连全尸都留不下?”
“你说说,我能怎么办!”
总归,李一一发出了除沉默与否认外的其他话语,他声音尖锐身子簌簌发抖间,眼泪也顺着通红的眼眶而下。
“我还有家人,我不想死,既然人还活着就拿了钱好好治疗不行吗?既然不是最坏的结果,为什么就不能看看局势后退一步呢?”
心底最深的想法倾泻而出,很快身侧的男孩又恢复了那幅拒绝沟通的样子,细碎发丝间是对方垂下拒绝对视的眼眸。
“如果,同你而言一般,那以后就会有更多的事情发生,权贵之流只用付出身价不知何几,就能买断其他人最珍贵的一生乃至生命。”
“今天不是你,不是你的亲人,但以后呢?你就能保证自己身边人能安然一生吗?”
夏皎月尽力不带有个人情感宣泄回复,她稳着声调,“当然每个人有各自的选择,面对的局势也不尽然相同,我不执著于改变你。”
“今天的事确实稍有欠佳,等我稍后让他们给你道歉,当然了事情的真相我们还是会继续追寻的,也许后面还得麻烦你同我们一道进行调查了。”
说罢,也不等李一一作出回应,夏皎月径直起身转身离去。
可即便有杆天平在她心里自由衡量,但夏皎月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她没想到曾经能冒死送来消息的人也会成为捂住真相的那双手,但又不可忽视的理解起对方艰难的处境。
后面的事情,严叔自能办妥,夏皎月也没有过多的担心,她只是走近走廊边微开的那扇窗,望着如墨带着重蓝的天空,以及挂着的稀疏黯星,感慨今晚估计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哦,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
“我是不是给你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方无书无声靠近,声音低沉带着愧疚。
夏皎月没有多的动作,她轻叹一口气,声音轻微,“坚持正义的事算不上麻烦,是我自己的一些情绪。”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情绪上头都可以理解,但是今晚的事还是别给无画知道太多了,让她安心复健吧。”
窗口闷热的风徐徐,二人随后的低声交谈也就此融入黑夜,裹挟着与风共至云端,此端心事无头,只分由万物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