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你记住,那位不是打了你阿爹的人,而是我们母子俩的恩人!”
“她叫沈娥,是这世上顶顶的好人!”
*
杏花村又落下一场雨后,状元府就来人了。
自那日从京城朱婆子家里回来,沈娥早拾掇好了东西,打定主意待这婚事一结,就搬离杏花村。
这长公主什么脾性自己不知,不如早做打算,到别处寻个落脚。
沈娥想着,再回神就已经坐上了状元府的马车。
此厢苏府允亲,她要为那状元郎去行“采择之礼”。
“民妇这厢给苏老爷苏夫人问安了,愿祝老爷夫人瑞气盈门,子嗣绵延!”
沈娥再次扭着腰进了苏府,敞着嘴堆着笑,汗巾捻在手上摇着。
“沈媒人快上坐!”苏长弓先从正堂迎上来,瞧着颇有“春风得意”之感。沈娥状作推诿,曲意逢迎进了正堂。
堂内,苏长弓柳若芸首座,却未见苏家千金。
沈娥捧过丫鬟递来的茶盏喝了,没有出声,心底却了然。
都到纳采这份儿上了,新娘子却还未见过,若是没什么隐情,才是怪哉!
顾不上几句寒暄,状元府上的礼就送进来。
沈娥在一旁瞧着,眼神儿都尖了几分。苏家夫妇嘴边扬起的笑更是没有淡过。
纳采礼被状元府上带来的小厮抬上来,门口招个中气十足的男人喊着。
“雁一只!羔羊一只!”
“合欢铃,鸳鸯各一对!”
“……”
状元府出手阔绰,沈娥攥紧手心的汗巾,眉心夹紧,几乎要控制不住身形,微微向前倾了又倾。
我嘞个乖乖,真是个有钱的主儿,这年头状元那么有钱的吗?以前咋不知道呐。
正想着,余光就瞥见不远处的门口,最后一位端着盘子的小厮迎面走过来后,门框旁边一块暗红色的衣角立刻现出来。
随即视线往上移,黑金色腰带,一截劲瘦的腰。墨带似的发今日随意披下来,黑色披风绣着红色蟒纹,衣领微开。
沈娥甫一抬头,就对上一双如妖如魅的眸。
微微怔愣,她就赶忙福了身子:“民妇见过谢状元!”
真真是美色误人!
苏家夫妇是没见过谢时浔的,是以二人一见到他,反应倒是比沈娥还要大些。
先是苏长弓急忙迎了上去稽首行礼:“见过谢状元!”
柳若芸也急忙福了身子行礼。
谢时浔先是淡淡对着不远处的沈娥扫了一眼,才收回视线,虚虚扶了苏长弓一礼,又看向一侧的柳若芸。
“苏伯父不必多礼,你我两家很快结为姻亲。时浔父母早逝,家中已无长辈,若是真算起来,现今也只有您二人才侃侃算得上是时浔的长辈,该时浔向您二人行礼才是!”
谢时浔语气温润,举止得礼。进退维谷间,就将状元郎的风范现了出来。
这厢沈娥看的微愣,眼前这人温润儒雅,担得上“霁月风光”四字。
与当日状元府中对她毒舌高傲的形象竟全然不符!
对此,她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扬唇,估摸着角度,狠狠瞪了谢时浔一眼。
不过多时,纳采结束,继问名。
待问名,沈娥立一侧。堂外却倏然窜出一名身着墨衣的男子。
她认出来,是那日在状元府上,跟在谢时浔身侧的男子。
这厢陆影快步窜到谢时浔身侧,随附在他耳边低语。
至于具体说了什么,她听不清。
问名之后即是纳吉,也是“换鸢书”。再之后是纳征,送上聘礼。
状元府的聘礼早在她出发之前便看到过,整整十二个大箱子,金银珠宝均有囊括,大手笔的让人乍舌。
几乎是刚到苏府门口,便被人下下来,此时应已在库房里了。
堂上主位已经换人,谢时浔与苏长弓并排而坐,端的一个清然正气。柳若芸坐在苏长弓左侧,沈娥倒还是站在一侧。
纳征毕,婚期已定。
至此,这状元郎与苏家的婚事算是彻底定下来。
沈娥悬着的心尘埃落定。
如今这婚事定下来,也就跟她没多大关系了。
故待谢时浔与苏家人寒暄过后,她就找准了机会,摆着腰立刻往府外走。
没曾想刚到府外,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清冷的男音。
沈娥尤然沉浸在脱了重担的欢欣中,无瑕分辨声音来源,只当是苏府小厮有些个儿问题,当即转身过去——
“沈媒人走的倒是挺快。”
谢时浔拢紧身上的披风,正不紧不慢的从苏府里跨出来。
沈娥没见到陆影,果然神出鬼没。
可她此时无瑕分心去想那神出鬼没的男子,究竟是又去哪个地方干了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
“谢……谢状元,您找我是有些什么事儿要交待吗?”
沈娥心底是厌了这位装模作样的状元郎的,可心底的惧意同样沉的可怕,故急忙道。
万一哪天这状元郎发了什么疯,连累自己尚可,连累她可就大为不妥了!
“你很怕我?”
谢时浔没急着回答,反倒是停在沈娥身前不远处,绕有兴致的盯着她,细细打量着。
“怎会,谢状元说笑了。”
沈娥皮笑肉不笑的答。
我确实不怕你,我只是单纯怕死。
“呵,”谢时浔低笑起来,眼尾的红痣微扬,一时间惹眼的很。
不知他信还是不信,沈娥的心绪再次吊起来,可还没等她胡思乱想,那人就已经先发制人的说出口了。
“我身为当朝状元郎,说亲却不找官媒,而找了一个私媒,想必沈媒人很好奇吧?
闻言,沈娥心底一咯噔。
“沈媒人想必也已经知道为什么了,对吗?”
沈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