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长弓还在引路,将将过了前院,要到暖芳阁时。就见自家夫人满脸泣泪,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时间院子里混乱起来,前前后后的小厮丫鬟都乱作一团。
这……虽说先前和夫人说过,需得演的逼真些,可如今这神色,若不是他先前便知道这是演出来的,怕是也要被骗了过去。
“老爷!”
正想着,就见自家夫人疾步过来,中途身子险些被绊倒。
苏长弓心底一咯噔,急忙抬步迎过去:“夫人,我知道曦儿得了癔症你心中哀戚,可也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啊!”
苏长弓覆上柳若芸的手,急忙托起夫人几欲跌倒的身子,眼底神色微闪,安慰道。
“不,不不老爷,是曦儿她她……”柳若芸眼眶里盈满了泪,心中哀戚,这个月来紧绷的神思倏然在这一刻断掉,说不出声来。
彼时绕是苏长弓,见夫人这般心底也疑惑起来。
正想出声,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小厮却急忙从暖芳阁的方向窜出来,几步上来附在他耳边道:“老爷,小姐和那位刘子陵私奔了!”
“什么!”
苏长弓手一抖,原本还敞亮的天就彻底塌了下去。细细思量的布局,在这一刻全成了飞灰。
一旁本来百无聊赖站着的沈娥,被这中气十足的一声吓得一愣。随即眉心扭在一起,观望着院内来来往往的小厮丫鬟,还有柳若芸如纸的苍白神色,以及苏长弓失态的那一声怒吼!
不对,这不对……她与谢时浔说的计策,本是先让苏家暂时按捺,免得得罪了他,谋算选在大婚之时说出苏明曦得了癔症,最后再由谢时浔揭穿,让苏家无路可退。
但实际上,她给苏家暗地里又留了个后路。
这状元郎行事诡计多端,却偏偏急着要娶亲,谁能知道这婚事暗藏什么玄机。她沈娥虽说算不得什么好人,却也不会助纣为虐。
“若是那状元郎请了名医过来,苏小姐不妨再演上一场戏,癔症后服毒自尽,自此换个身份留在京城,待风波过去再回来也未尝不可……”
还在想,苏长弓却已经弃自家夫人在一旁,脚步不稳的朝暖芳阁跑去,柳若芸见状,也被丫鬟掺着去了。竟是生生不顾谢时浔还立在一侧,慌的不成样子。
沈娥心下一沉,急忙抬步越过谢时浔就要朝暖芳阁赶。
可还未踏出前院,就被身后那人叫住。
“沈媒人好计策!”
谢时浔拖着喜袍,缓步朝她走来,拍着掌。听起来真像是一副夸奖的样子。
沈娥听言,背上生寒,几乎是刹那间便转身抬眸看过去:“你做了什么?”
“我能做什么?”谢时浔走近,微微挑了挑眼尾,眸子垂下看到那张涂着厚厚白粉的脸,“沈媒人来了个计中计,如此聪明绝顶,怎会猜不到?”
“谢时浔,我警告你,别动她!”
沈娥忽的伸手,拔下发髻上插着的木簪,速度极快的抵在谢时浔的颈部。眼眶中充了血,整个人凌厉如刃,死死盯着他,沉声道。
“你觉得——”谢时浔勾唇,丝毫没有被人抵着脖颈的紧张,反倒是眼中趣意渐生。可勾唇正想说话时,余光一扫便瞥到簪子一角的兰花雕刻。
几乎是瞬间,便攻守交换。
“谢时浔,你个阴险小人,究竟……究竟……想想要干什么!”
沈娥被谢时浔突如其来的反抗,直接遭反剪被他拉进怀里,紧紧靠着那人的胸膛。随即他的一双手死死箍住她的脖颈,沈娥险些喘不过气来,当即出声骂道。
她手里原本握着的簪子早已到了他的手里,此时他将簪子压在手心里细细摩挲着,一如当初他年少时整夜在院内刻下的兰花花纹,狠狠刺激着他的每一丝神思。
“认识沈媒人这么久,除了知道沈媒人姓沈,倒是不知,媒人的全名是什么?”
忽然,身后的谢时浔勾着唇角像在笑,语气熟稔道。
“谢时浔你个混——”沈娥还想再骂,可身后那人手却箍得更紧,声音如同鬼魅落在她耳边。
“沈媒人,趁着我还有耐心,回话。”
“我……我叫沈娥……娥眉的娥……”脖颈上传来的力道不断加重,窒息感渐生,沈娥终究是退了一步,答道。
几乎是在落声的那一刻,她脖颈上箍着的手陡然被抽离。
“咳咳……”沈娥立即大口喘起气,一阵狂咳。面上白粉哪怕覆的足够厚,此时也可看得出她脸上涨红得紧。
显然是刚刚被欺负狠了。
可还来不及反应,身后男子的手,便覆上了她的脖颈。
一时间气息拉近,沈娥不敢动弹,余光只瞥到大红色的衣角越来越近,停在她身后,脖颈被那人的指尖细细摩挲着。
她手心握拳,犹如芒刺在背,紧绷着。
不能再起表面争端,只得硬着头皮,操着异常沙哑的声音试探问道:“谢状元,苏小姐现在如何了……”
却只听背后传来一声低笑,却不似从前那般带着些许调笑趣味,只让人听着胆寒:“怎的,沈媒人就如此关心我那未过门的妻子?”
沈娥只觉得心尖一紧,急忙想要出声,那人放在她脖颈上的手却倏地用力,叫她不敢轻易有动作。
“你告诉那苏明曦,若是我寻了太医查验,便让她借机假死脱身,好逃过我的追究……这确实是个好计策。”谢时浔不紧不慢的说着,沈娥看不见他眼底的神色,否则就能知道他现在的眼神仿若淬冰,冷寒不已,“可惜了,我还未有动作,那苏明曦便在不久前,同她那情郎私奔了!”
闻言,沈娥心中一咯噔,彻底败下阵来。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苏长弓和柳若芸道神色会是那般!
是她布局不周,这一次输在谢时浔手里,她不冤。
想到此处,沈娥几乎在立刻想好了几个法子用来脱身,可难在谢时浔在知道她背后算计他后,还会不会放她一马。
若会,那她余生当是安好无虞。
若不会,那她这条命必定休矣!
正思索着,身后那人却倏地离得更近,她似乎闻到一股极轻的苍兰香。紧接着,耳边就落下一句惊雷。
“新娘子逃了,沈媒人来替上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