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谢状元郎竟也和浮萍无异。
沈娥琢磨着,面上就带了笑,她没压着声音,异常清脆好听:“沈老夫人说笑了,民妇不过是个乡野之人,父母早逝,哪还会在朝中有着官职,出身之类的更不必提了。”
话落在耳边,谢老夫人脸上的神色肉眼可见沉了一个度。那声音清脆却异常聒噪,气得她“咳咳……”轻咳起来,急忙喝道:“安静!”
沈娥一愣,差点压不住嘴角,急道:“谢老夫人怎的咳嗽起来,可要通知府医?嬷嬷,快去传府医过来,为老夫人疗治!”
那位嬷嬷立在一侧,见老夫人咳起来本就担忧,急着想要端碗凉茶给老夫人顺顺。此时耳边倏然落下这么一句,竟也套了进去,思索着就要出门。
“静兰,回来!”谢老夫人见自己的心腹就这么被忽悠走了,心下气急喊道。嬷嬷这才停了步子赶回谢老夫人身边,又忙瞥了下站在下首的沈娥。
若是沈娥没理解错,那好像是个白眼。
原本那个稳重端庄的嬷嬷去哪儿了?
沈娥见状,有些委屈的捏了手中的帕子。楚楚可怜的抬眼看过去,就要出声,可谢老夫人明显不想给她这个机会。
有些沉闷威严的声音响起。
“是不是你诓骗了洵儿,才让他娶你进府?!”
闻言,沈娥一愣,捏着帕子的动作一顿,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圆了眼。
这岂不是天大的冤枉直直砸到了她身上?
“谢老夫人误会了,是谢状元非要……”
“在我面前,你还要这般谎话连篇!”谢老夫人气急,根本不听她的解释,反倒是怒目圆睁盯着她,一张脸咳的有些泛红,“那苏家的丫头不见踪影,你敢说不是你搞的勾当?”
“谢老夫人说笑,那苏家千金不过是自个儿和那情郎私奔出府,又怎会与我撤上关系?”
事到如今,沈娥也知道这谢老夫人根本不是来听她解释的,就是单纯来为难她的。如此一理清,干脆皮笑肉不笑的直面回击。
“放肆!”谢老夫人重重一掌排在身侧的案桌上,喝道,“你便是这样对长辈回话的吗?果真是乡下来的丫头,上不得台面!”
沈娥面上的神色已经绷不住,正要讥讽,余光就瞥见堂屋西侧的屏风后边,一块绯色的官袍衣角露出来。
心中如有所感,就将要出嘴边的话压了下去,垂着眸子,看起来恭恭敬敬,规规矩矩的站着。
谢时浔和谢云岚一齐出来,抬眼便见到他昨日刚刚娶回府,平日里“安分守己”的夫人正站在堂下。
一双水杏微睁,眼尾泛着点红。叠手站在堂下,微微垂着眸子,也不回话,瞧着可怜的很。
视线往上移,就见到她身上穿的是今日他命库房送过去的苏绣锦衣裙,杏红色果然衬她,原本就精雕细琢的五官,此时显得越发明媚。杏眼底下是秀鼻,搭着抹了桃红色口脂的樱唇。
一瞧上去,就把人目光尽数夺了。
这厢的沈娥,有些困倦的几乎站不住,又朝屏风那处瞥了一眼。心底烦躁的催促道。
这谢时浔怎的还不过来,把她一个人丢这儿就算了,还知道早些过来助她脱离苦海!
坐在堂上的谢老夫人却不知她心思如何迂回,只觉得自己这番话彻底将人震慑住,只望她能早日人清自己的地位,早早离开洵儿。好让她早日为洵儿觅得良妻。
正想着,一道清冽俊雅声音倏然响起。
“晚辈见过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微怔,抬眼过去,就见谢云岚负手走过来,身后还跟着谢时浔。
“洵——”谢老夫人急忙想出声,却又堪堪顿住。
静兰嬷嬷福了身子,道:“见过老爷,谢大人。”
沈娥急忙回神,身前就站了个人影。宽肩窄腰,星眉剑目,往那里一站,就自成一道景。
算他识相。
心底夸着,脸上沉着的神色才微微化开。叠在身前的手就被一双大手覆住,拉了过去。
沈娥一愣,立刻就想抽回来。却不想那人看着轻轻拉过去,力道却极大,使劲了抽不回来,反倒是手腕红了一片,刺啦啦的疼。
“今日我夫人上门,若是有什么得罪了谢老夫人的事情,还请老夫人见谅,莫要同她置气。”
谢时浔声音温润,沈娥却只觉得自己的手心有些细密的痒,可也想到他如此做的原因,便也随他去了。
“……洵儿,她帮不了你。”良久,谢老夫人长叹一声,看向谢时浔道。
“红月,罢了。”一侧的谢阁老抬手,摇了摇头。提步走到谢老夫人身边,“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我都这把老骨头了,又何必插手。”
听到声响,沈娥这才看过去。
民间对这位谢阁老的传闻不多,只说他与发妻秦红月感情甚笃,早年也是这京城中盛传的一对才子佳人。
膝下共有三位嫡子两位嫡女,府中近有两位妾室,又分别有两位庶子庶女。嫡子谢长渊,富有才子之名,如今已官升国子监祭酒。次子谢长恒则是御用乐师,早年便凭一首“长歌辞”名声响遍大街小巷,风头无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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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表哥过来了,可是真的!”柳鸢儿看着去来打听消息的丫鬟,有些欣喜的起身,连忙道。
“是的表小姐,谢大人半个时辰前就来了,谢夫人慢一些,但不久前也到了。”穿着淡青色窄袖连衣裙的丫鬟福了身子,颔首道。
花厅一侧,桌上坐着斟茶的谢清兰一听,圆眼微睁站起来。摸着杯盏凑到柳鸢儿身边:“鸢儿姐姐,不去看看吗?”
可柳鸢儿不仅没理她,眉目还死死拧在一起,有些不可置信:“你说什么,表哥还带着苏家那便宜货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