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什么?”淮枝听着他说话,还挺好奇的,万文宣是怎么管理公司的,二十来岁的年纪登上高位会不会受到其他股东和高层的质疑。
想要了解他。
灵魂伴侣——淮枝到现在都记得对方对爱情的需求,耿耿于怀,斤斤计较,很希望自己真是那一个人。
不过其实他们之前谈了那么久的恋爱,淮枝没有问过万文宣工作上的事吗?
还真是没有。
淮枝的边界感有点强,只要对方不主动提起,就不会询问。
会觉得打扰到了别人。
万一万文宣不想说呢?万一他觉得自己不该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呢?
淮枝是想要了解的,但他害怕万文宣会觉得不舒服,或者说他对待所有人都一样,不想擅自打探别人的隐私。
而其实在那时候,万文宣刚刚进入公司,确实焦头烂额,也有那么几分好面子。
觉得自己如果把在工作上碰到的难事,或者把一开始去公司实习,还没进入管理层之前,因为什么都不懂而闹出的笑话告诉给淮枝,会很丢人。
淮枝总是把他捧的那么高,说他是什么天之骄子。
可不得把形象立好。
这两位都是爱面子的人,希望自己能够在擅长的领域发光发热。
话又说回来了——这世界上谁不想成功呢?
所以还不能把他们当作是灵魂伴侣。
而现在万文宣有了改变,不知道是因为他从美国来到澳洲,和淮枝的距离变近了,又同住一屋几个月,慢慢就想向他说一些自己在工作上的事。
哎——这说的好像之前万文宣没把淮枝当男朋友,还防备着对方一样。
不知道。
万文宣会觉得内疚,他知道自己现在对淮枝是什么感情,但如果真是在过去不爱了,现在因为朝夕相处才重新爱上,会很......
很不坚定,像是这段感情很容易就会被外在因素所影响。万文宣一个追求灵魂伴侣的人,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原来徒有其表。
*
淮枝发现他在沉默。
想什么这么入神?淮枝看着万文宣,对方坐在床头柜前面,进来那会儿房间的灯是关着的,现在就开了一盏台灯——影沉沉的,不甚清晰。
“你和你的家人最近相处怎样?”刚要说话,被万文宣抢先了。
“挺好的,”淮枝说了个最万无一失的回答。
“你哥应该过几天就要走了吧?”淮尉来悉尼也有两个星期了,按理说他不应该逗留这么长时间的,他是淮家公司的主心骨。
“我不知道....他没和我说,”淮枝便有些惊讶,同时也觉得愧疚,藏在被子里的手顿时攥成拳头,“哥哥每天都会过来看我,虽然时间不一定,但他没和我说公司的事。”
是和万文宣有点像吗?
淮枝真不知道这些决策者都在想什么,是防备心很强,还是觉得没必要。
“应该只是不想让你担心,”万文宣说。
“你之前也是这个想法吗?”
“不,”万文宣苦笑,“只是觉得没必要,不想说。”
“你倒坦诚......”淮枝很想怨毒地说点什么,但太直白的回答,没准备好,觉得很伤心。
“我大学也是学的经济和金融,你和我说的话,我也是能明白的。”淮枝试图为自己争取,“甚至我成绩很好,均分有九十。”
“嗯,我知道。”
两人同时在心里想:因为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了。因为你每次出成绩都会和我说。
沉默着,心照不宣着,嗳呀,这些车轱辘似的往事,轻轻一推就转动起来。
“不过哥哥不和我说也好,我怕父亲会生气。”淮枝很快转移话题。
万文宣便皱眉头。
看来他这个话题换的不好,但也是淮枝想说的。
他一直以来都想解决自己和父亲之间的问题,淮枝知道自己非常渴望父爱,而他也知道父亲可以不爱自己。不是说世界上每一个父母都要去爱自己的孩子,爱是相互的、发自内心,而非一些世俗所定。
但淮枝就不幸被世俗所牵绊了——他小时候总看到别家小孩被父母宠着,自己看书也总看到一些宣扬亲情的故事,于是潜移默化的美化了这份感情,觉得只要能得到父爱,自己就会得到治愈,成为一个健康的人。
至少不再那么阴暗、善妒,不是吗?
但这二十几年来,父亲都不喜欢他,甚至最后得知他爱上了一个男人,开始厌恶他。如果不是涉及到淮子懿的事,从不和他联系。
淮枝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向哥哥、淮子懿提起自己,他不敢问,避讳着,好几次和他们待在一起,淮子懿这个口直心快的都会说到父亲,但他话一出口,就又硬生生拐了个弯——好像是怕淮枝会介意。
呵,淮枝当时就想,原来你也知道父亲偏爱你。
万文宣说:“你想回国吗?”
“嗯?”淮枝愣住了,后知后觉这问题哥哥淮尉也说过,但万文宣为什么会这样说?
便听他道:“回国和你爸见一面,他知道你生病了吗?”
淮枝摇头,喉咙干涩。
万文宣去给他倒水。
病床上只剩淮枝一人。
有点孤单,却又给了他诉衷肠的勇气——淮枝说:“你觉得我要回去吗?”
“你们快六年没见面了吧?”万文宣说。
“五年,我和你之前也有三年没见面。”
“对不起,”万文宣立刻就说。
淮枝表示自己今晚要当好人,不和他算旧账。回到亲情这一课题上:“哥哥这次来悉尼,我觉得开心,但也有些不适应.....你把门关好了吧?”
他说着,又忽然换了话锋。万文宣一愣,忍俊不禁,淮枝说人坏话前会先看看周围有没有人的习惯,到现在都还保留。
拿着水杯往门口方向走去,万文宣把门拉开又关上——让那个别扭的人心安。
淮枝当然也不是说哥哥坏话,只是他接下来说的话,会让对方难过——
“我可能一个人在外面待了太久,不知道该怎么和家人相处,和哥哥待在一起除了紧张,还有些焦虑。”
“焦虑?你们小时候是不是也没住在一起。”
“嗯......他比我大很多年,初中那会儿父亲就让他到外面住了。”
“淮子懿呢?他上次来悉尼,分开后你不是还有分离焦虑症吗,舍不得他。”
万文宣真是个会说话的,淮枝剐他一眼,“是这样不错,但......他在的时候我也很焦虑,怕他玩不开心,怕他觉得无聊,不如在国内待着。”
“他这么大的人,没必要让你一直陪着他,”万文宣说,“我爸妈过来美国那会儿就是自己行动,我偶尔去陪他们吃顿饭,或者听到他们说到一个有意思的项目了,才一同前往。”
“我知道你的家庭很健康.......”淮枝嘟囔。
“我的意思是,你弟和你待在一起,就是他的一种选择,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觉得开不开心,都不是你能控制的,再说了你也没必要给他安排行程。”
“嗯......你说这会是我和他们并不亲近的一种表现吗?我是说.....我对淮子懿没有很.....”他说不下去,断断续续的。“哥哥对我很好,他一直都很关心我,但我还是会因为他的出现,而感到不自在。”
他们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掏心掏肺的说话。
今晚真是个好日子。
淮枝从高中那会儿开始就把万文宣当作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即便后面关系发生变化,但也只会让他更亲近对方,唉,万文宣真是知道他很多的事。被迫的,自愿的,怪万老板记忆好,全都记得。
于是他倾听着,思考着。
最后得出结论,是淮枝从小缺爱——母亲不在身边,父亲形同虚设,甚至故意冷漠,导致他虽渴望爱,却也本能的抗拒爱。
对他来说,旁人的爱既是蜜糖,亦是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