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万文宣去洗澡了,淮枝站在客厅里。
拿着手机,犹疑不决。
他们刚才光顾着听故事、讨论故事,没把话题往一件事上靠拢——那就是淮枝要买机票回国了。
是万文宣压根儿不在意吗?淮枝感到不满,心想对方果然不像自己,是刻意地转开话题,逃避分离这件事。
他买了和淮子懿同一班机的机票。
回来的机票没买,到时候再说。
家里很安静,但也听不到某人在洗澡的水声。淮枝觉得自己像个色鬼,往前走几步,抱怨家里这时候的隔音就很好了,一点水声都传不出来。
面红耳赤,心中有鬼,无人可知地忍受一种叫战战兢兢的情绪。
为什么会这样?
怕自己又陷进去了,再次跌进无尽深渊,再次被情爱这张蜘蛛网笼住,苦苦等死。
怕他会丢下自己。
淮枝很快逃出生天——回到自己房间。
*
他吃了抗精神病的药,困意很快袭上来,躺到床上。
而这一次,没有再做梦了——笑话,米糕都成了恐怖片了,哪还敢上门来打扰。可淮枝还是没能一觉睡到自然醒,因为有只艳鬼来敲他门了,问他要不要去观星。
“什、什么?”淮枝一个浪漫主义者,是完全不抗拒这种活动的,但万万想不到提出来的是万文宣,这人怎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惊疑地看过来,万文宣被逗笑,摇晃手机,“我看到说棕榈湾是个观星的好地方,要去吗,今晚刚好天气合适。”
“几点了.....”淮枝下意识去找手机,却被面前艳鬼伸手拉住,“别管了,走吗?”
“开车过去要很久吧?”淮枝只得正面迎向他,凝视他的神色,“你不累吗今天?”
万文宣摇头。
他便说:“精力真好。”
“不然怎么管理好一个企业。”
真是个自恋的,回敬他的话,又夸了自己一遍。淮枝和他出门。
两人开车前往棕榈湾,淮枝真是没想到今晚还有这么个活动,车里放着歌,偏头看着外面夜空——现在还是一片黑,但他忍不住去想另一个地方的天空,会是灰黑色、紫蓝色,瑰丽又星辉璀璨的吗?
淮枝在车窗上看到自己弯起的嘴角。
万文宣在这时说:“你之前说的那个离婚的故事,我想了想,你说主角是女儿对吧?”
“嗯,”淮枝看向他。
“那会不会她觉得自己的母亲被家暴了,实际上她母亲不这样觉得。”
淮枝一愣,“你也这样想吗?”
“嗯?”
“我和你一样的想法,但.....主角应该是亲眼目睹过暴力的发生,为什么受害者会把暴力曲解成另一种东西?”
“亦或是她想要离婚,但不是说想离就离,还有很多因素牵制着她,譬如说她的性格,她如果是个害怕孤独的,会担心自己晚年要凄苦度过,就不会想离婚。另外如果经济跟不上,也需要依靠她的丈夫。”
淮枝点头:“确实很多事......没有外人想的那么理所当然。”
他忽然想去再读一遍淮子懿这本书,觉得大概是有什么细节被自己忽略了,“说起来,淮子懿这个故事被买了版权,要被拍成电影了。”
“这种题材很难拍好吧,”万文宣说。
“不知道。”淮枝个坏心眼儿的,在心里偷偷说希望拍不好,灭了淮子懿在外界的锋芒。
心虚地望向驾驶座。
万文宣在想自己爸妈,他们的婚姻同样出现不可原谅的问题,但却没有离婚。
这让万文宣始终对爱情有些游移不定,他不希望自己和爱人到最后会是“被迫离不开彼此”、“爱情成了亲情,而亲情又在拖累他们”。
“我们会变成这样吗?”他没头没脑地说。
握住方向盘的手收紧。
“我不会家暴,”淮枝说,“也不会出轨,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知道。”万文宣声音很轻,脚上却踩大油门,跑车像野马一样飚了出去,在这空荡荡的街上,他内心是剑拔弩张的。
淮枝看着他,慢慢明白他为什么会有如此举措,以前他会觉得万文宣是十项全能的人,长得好、家世好、能力也强,淮枝内心是自卑的,会有点崇拜他。
但原来万文宣也有想不通的事,也会像个小孩子一样发泄,和谁负气。
淮枝在爱情里勉强算是勇敢的那一类人,他虽不敢承认自己对万文宣的感情,不敢轻易和他破镜重圆,但他知道自己从始至终都是偏向对方,只要对方还要他,他就一定会在。
他想和万文宣说什么,让他安心,但淮枝又是个嘴笨的、木纳的,只会通过文字表达,不会嘴上安慰人。
于是只得干巴巴地转开话题:
“怎么忽然想去观星了?”
“没什么理由,就是想去了。”万文宣说,过了好一阵子才补充,“也因为你要走了,想着在走之前,再和你去干点什么。”
淮枝便笑,他不敢出声,不想让身边人知晓自己内心,打开窗,让晚风呼呼地吹进来,长发也扬起来,实在舒服,街上没有人,只有偶尔几辆车自他们身边经过,天地都好像睡着了,哦不,有俏皮的星星在陪着他们。
他们终于来到棕榈湾。
这是个海滩,人还挺多的,看来想要观星的不止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