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前,魏玛果真回来了,衣着齐整,神色平静,看不出来白天做了什么。
“欢迎回家,孩子。”
魏玛看了一眼走过来的路斐,说道。
“谢谢,我也很想您。”路斐张开双臂,微笑着拥抱过来。
魏玛接受了他的拥抱,拍了拍他的后背。
从魏玛身上,没有闻到例如血、硝烟或信息素之类特别的气味。路斐若无其事地松手,接过对方脱下的手套和外套,交给女佣。
看到路斐的身体恢复得不错,魏玛也很满意。
枪击案的凶手,在事发不久就被找到了,破破烂烂地死在下东区,不知道是魏玛一时失手,还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凶手的死活放在眼里。但除了活口之外,凶手的遗体、身份、作案工具、被元老院买凶的证据,其余所需的东西一样都没少,路斐也就没再说什么。
晚餐桌上的氛围还算不错。魏玛不喜欢在家用餐时谈论工作,说是要保持家庭时间的纯粹性。直到路斐也吃完,他才放下茶杯,示意路斐跟他去办公室。
进了办公室,魏玛在老位置上坐下。
女佣送进来有安神作用的花草茶,退了出去,把门关上。
魏玛灰蓝色的眼睛平静地看向路斐:“有什么礼物带给我吗?”
路斐原本想用药物“克瑞斯”的事情来开场,听到魏玛这么说,也只好另换话题。
“执政厅突然发现黑市军火的原因找到了,是矿业巨头斯图亚特家族告的密。告密者是阿德莱德.斯图亚特,他不满元老院的瓜分,想踹开元老院,独吞所有利益,所以趁机落井下石。莫里斯与此无关,他事前完全不知情。”
路斐避重就轻地说。
这些话是真的,但并不全面。他不可能把执政厅在这件事上的真实目的和盘托出,恰恰相反,这些真相就是他要遮掩的东西,不过,这么做不是为了执政厅的利益,而是为了魏玛的安全。
路斐对魏玛运行家族、维持自身权力的方法一清二楚。年前亚米尔.费斯的风波里,莫里斯的手下还接受了来自魏玛手下某些黑手党的资助,才赢得了大选。用利益分化执政厅,这已经是一项老传统了,特别是在殊勋空降过来后,魏玛这一招用于对付不熟谙游戏规则的新手,更是事倍功半。
但这一次不太一样。告密者是莫里斯的家人,受益者也是莫里斯的家族,巨大利益当前,莫里斯没有理由反对执政厅整顿元老院和黑手党。一旦原本孤立殊勋的阵营形势悄然改变,魏玛势必会愤怒。万一在冲动之下,魏玛采取了什么不理智的报复行为,以目前莫里斯暧昧不清的态度来看,这一局对抗中,最终的敌我阵营和结果,真的不好说。
路斐相信魏玛在权力游戏里,绝大多数时候是极其理智的。那种极端的无情和冷酷,有时甚至能盖过他躁狂的生理本能,使他夺回对自身行动的绝对掌控权。只不过,魏玛失控的概率再小,也不是完全为零,路斐始终希望能通过自己的行动,把这一点极微小的概率也彻底堵死。
至于阿德莱德.斯图亚特是否会因此陷入麻烦,路斐根本不关心。斯图亚特矿业与里亚斯黑手党不可能没有瓜葛,既然阿德莱德愚蠢地破坏规则,告密在先,那么就要做好遭到报复的心理准备。就算他的弟弟莫里斯是手握大权的执政官,他的生死,从今往后也最好自求多福。
果然,魏玛摩挲起右手大拇指上的那枚戒指。这是他打定主意清理掉什么人时的标志。
路斐瞥了一眼那枚雕刻着姓氏首字母“S”的戒指,走上前,向花草茶里加了两块方糖,搅拌融化。
银勺子在瓷杯里磕出轻微的叮当声。
他把温度凉到正好的花草茶端给魏玛,在对方膝旁蹲下来,温声继续说道:“执政厅还是对下东区那边有追查的意愿,但莫里斯一方的态度不积极,这或许是我们的机会。”
魏玛接过了茶水,没有喝。
路斐观察着魏玛脸上的微表情,小心地说:“目前,执政厅还没有采取具体行动的打算,有另一件事拖住了他们的脚步。上次枪击案时,执政厅在下东区发现了一种名叫‘克瑞斯’的药物,您知道它吗?”
魏玛用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一下。
路斐心中一惊。
魏玛说:“不用试探我,孩子,我是最了解你的人。白烨博士一定告诉了你很多,现在,来跟我说说,你都掌握了哪些部分?”
魏玛似乎没有迁怒白烨的意思。但这没有让路斐的不安稍减。
他顿了顿,飞速思考了几秒,最终放弃了隐瞒的心思:“芯片,先生。”
“很好。你觉得,让执政厅知晓到什么程度合适呢?”魏玛又问。
半晌,路斐低下头,回答道:“‘克瑞斯’。”
“‘克瑞斯’弄清楚之后呢?”
路斐沉默。
金属的触感从他额前轻轻划过,温热却坚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