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路斐说。

伊莲娜并不灰心，迅速又想出了一个点子：“如果您带上我，等回去之后，我可以在父亲面前劝说，帮您进入元老院。”

“不好意思，没兴趣。”路斐再次秒拒。

带着一个已有婚约的Omega公主，在这种被白烨形容为“帝国下水道”的地方到处跑，别说进元老院，万一出了差池，路斐怕是要永久消失在吕西亚斯二世眼前了。

不甘的神情爬上伊莲娜的脸庞，她把求助的目光转向副驾驶座上的白烨，看到白烨也一脸无能为力地对她摇了摇头后，低下头，不再作声。

就在路斐再次拿起终端准备通知约书亚时，伊莲娜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伸出双手，摊开手掌，放在路斐面前，遮住了他的屏幕。

那双手形态优美，皮肤白嫩，每一丝细节都无可挑剔，是养尊处优到极致的手。

路斐不解其意，停下手上的动作，探询地看向她。

不知何时，伊莲娜的脸上已满是愤懑和委屈。她碧绿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斐，竟然有一丝逼视的感觉：“索默尔先生，您看到我的手了吗？”

“嗯。”路斐点头。

“您知道我还会用枪和剑吗？”伊莲娜又问，把手再次举到路斐面前，迫使他仔细端详自己的手掌。

路斐微微皱眉，这双手完全不像是拿过任何重物。

伊莲娜下巴扬起：“我学了很多年，而且学得很优秀。”

路斐愣了一下，隐约意识到伊莲娜接下来想说的话。

“只是看这双手，根本看不出来，对吧？”伊莲娜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我是个Omega，所以父亲不赞同我学习这些技艺。但他没有直接下令禁止我的行动，相反，他给我找了帝国最好的枪术和剑术老师，只是同时，他也命人定期给我的手做‘保养’。”

她深深地呼吸，双手攥紧成拳，快速地缩了回去，藏在身后。

“一个帝国的公主，一个身份尊贵的Omega，手上怎么可以有不美观的痕迹呢？每当我的手脚上磨出了茧子，父亲就会让人给我磨掉，露出下面的新肉，再长，就再磨。磨掉茧子，这原本不会让人感到多痛，但真正痛的，是它们一遍遍长回来的过程。”

伊莲娜哽咽了一下，似乎触及了许多不愿回想起来的往事。

路斐神色微沉，等她继续说下去。而另一旁，始终插不上话的白烨在他们短暂的沉默里猛然回过神，左右寻找了一圈，不知从哪抽出来一瓶水，拧开给她。

伊莲娜道了声谢，终于再次伸出手，把水接过来，没有喝，但情绪稳定了一些。

她继续道：“索默尔先生，我看得出来，您的手是握惯了枪械的手，当初长出茧子的时候，您痛过吗？长出血泡，挑破它们，再长，再挑，直到重新结茧，被磨掉，然后又从头开始长血泡……这样的过程，我不记得经历过多少次了。我只知道父亲的目的达到了，直到现在，每当我看见枪和剑，身体就会自动回忆起手上被磨出血泡的疼痛，它们让我不敢再拿起那些东西。”

伊莲娜握紧了水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继续道：“但即便如此，那些技艺我也没有忘记。我一路上隐藏身份，就算到了口岸，也不敢从海关进入行省，而是搭走私的船偷渡进来的。走私船上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我仍然一个人安全地走到这里，坐在您的面前了，这难道不能说明我的能力吗？索默尔先生，您带上我，绝不会是带上了一个累赘，我知道您此行不是来旅行的，父亲一定有什么危险的事需要您去做。我能保护自己，也能跟得上你们的脚步，只要不把我送回皇宫，我什么都可以为您做。所以，让我同行吧，好吗？”

路斐沉默不语，半晌，才再度开口道：“不行。”

伊莲娜的眼眶几乎瞬间湿润了，她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脸上却已是一片灰败之色，扣住水瓶的指尖缓缓松了下去，瓶口里的水微微地颤抖起来。

路斐叹了口气，又道：“作为索默尔先生，我不能同意，但作为路斐，我可以考虑。你的枪术和体术要先过了我这一关，然后才能谈同行的事，伊莲娜，这个条件，你接受吗？”

“好的！”像是怕他下一秒反悔，伊莲娜立刻大声回答道。她的脸颊因为激动而飞红，强忍的眼泪还是没憋住，在眼眶四周糊开，把睫毛沾湿成了一绺一绺的。

“等等，”白烨还没搞明白怎么突然就同意了，呆愣了两秒，忙问，“没问题吗？”

路斐反问：“有什么问题？她比你能打多了，正好省得我再雇什么不知底细的保镖。”

“可她不是公主吗？”白烨紧张道。

他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路斐会突然同意带上这个从身份到性别全都不方便的公主殿下，难道真的是被伊莲娜的同情牌打动了？

虽然他也确实很为伊莲娜的遭遇动容。但如果说路斐也被这套说辞打动了、心软了，这恐怕就有点超纲了——白烨一直很怀疑路斐的大脑到底有没有发育出“同情心”这种功能，毕竟路斐是下东区长大的孤儿，直到十岁时才被魏玛收养，谁也不知道这家伙在人类大脑发育的黄金期里，究竟都经历过些什么。

“我们的伊莲娜小姐可没打算把自己当公主。”路斐拉开车门，打了个响指，让两人也跟上，问：“你有枪吗，伊莲娜？”

伊莲娜忙答：“有，我在安保公司买了一把。”

她也钻出车子，悄悄地给路斐看了一眼藏在衣服下的武器。

澳野的状况确实混乱，而且乱得明目张胆，就连伊莲娜这个不便提交身份证明的偷渡客，都能在当地的安保公司顺利买到热武器。不过，还好，伊莲娜没有买那种专门的Omega用枪，否则一亮出来，一个Omega立刻就会成为场上的活靶子。

海风把伊莲娜身上极淡极淡的Omega信息素气味吹过来，但立刻又被旁边白烨的味道掩盖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