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牵说的这些东西,一指甲盖灵石都用不上。
闲闲欲言又止:“师父你听我说……”
沈牵没听进耳中,向尧宁房中行去。
推门而入,一室寂静。
风扬起垂落的窗幔,轻纱落下,室内空无一人。
沈牵的步子蓦然止住。
闲闲在他身后几乎要哭出来,弱声道:“师父,师叔走了。”
沈牵的背影现出几分茫然,他很快调整过来,转身又是一副意态从容的样子。
“嗯?”沈牵奇怪,“她去哪了?你未曾告知她我会回来?”
闲闲飞快觑了眼沈牵,低下头轻声道:“说了。师叔离开悬清宗了,她说,她说……”
“说什么?”
声音仍旧和缓,不像生气的样子。
闲闲偷瞧沈牵,见他仍是面庞雪白,清清冷冷的,仙人也似,看不出明显情绪,仿佛不久前这人不经意流露的那点迫不及待是自己的幻觉。
闲闲便道:“师叔说,以后也不会回来了。”
“啪。”
极轻的一声。
花枝落在地上。
闲闲忍不住抖了一下,忙低下头去。
过了半晌,沈牵古井无波的嗓音方传来,出奇地带一点点哑:“知道了。”
“下去吧。”
闲闲行了一礼,攥紧灵石退了出去。
沈牵长身玉立,与春色隔着一道门扉,却像是沾了这屋里原有的颓败感,孤零零的身影有那么点寂寥的味道。
良久,他摸上腰间玉佩。
红光闪过,溯源镜开启,却无水幕张开。
沈牵逃避似的,不想透过一层水幕去看尧宁。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跫音,尧宁在走路。
沈牵说:“尧宁。”
尧宁:“嗯。”
沈牵:“回来。”
跫音消失,回归寂静,耳边唯余风声。
尧宁掐断了溯源镜。
沈牵望着腰间溯源镜,像是望着什么惊天动地的怪物,仿佛从未相识。
尧宁掐断了溯源镜?
沈牵再次打开,这次那边甚至都没等到沈牵说话,直接掐断。
沈牵再打开。
这次倒是没直接掐断,沈牵听到那头“啧”的一声,仿佛十分不耐,他的心颤了颤。
砰。
很低很沉的一声,溯源镜断开。
沈牵几乎是机械地再次打开,小孩较劲似的,带着点蛮横和不安。
他发现,打不开了。
尧宁捏碎了玉佩。
沈牵无法形容那一刻他的心绪,他说褚良袖破境又跌境如大梦一场,可那刻,他好像也体会到什么是一梦黄粱。
眼前一切都那么虚幻,如此失真,像是大梦醒来,身边一切改头换面,让人无措、怀疑,乃至惊恐。
尧宁会生气,气鼓鼓的样子像只小仓鼠,小小的,柔弱的,可爱的,连生气都没什么威慑。
会口是心非,会偷偷红了眼眶,面对他时又一副云淡风轻的潇洒模样,委屈又体贴,从不让他难做,省去他许多麻烦,又在他心中悄悄种下愧疚。
会茫然无措,会傲气凌人,一人独战魔气,浑身浴血,也要在看到自己的第一时间挺直脊背。
那么多种样子的尧宁,唯独不会眼前这样漠然。
沈牵突然想,他从什么时候认定尧宁就是这些样子呢?
他还见过尧宁其他样子吗?
他难道不知道那些年,尧宁躲在樱花树下,是在偷偷看他吗?
沈牵知道,但他不在意,不想回应。
看他的人很多,修为、家世、容貌、地位,哪一样都会引得无数人瞩目,引来或明或暗的目光。
尧宁与那些人没什么两样。
她只是疯一点,胆子大一点。
沈牵从小受父母教导,规行矩步,性子冷清,那点疯反倒有些吸引他。
但仅仅只是有些而已。
他不曾倾心,不愿去看尧宁,不好奇尧宁除了他见过的,还有哪些未见过的样子。
但是现在,他看到了。
冷漠的尧宁。
他的妻子,与他很像。
沈牵面无表情,抬脚踩烂了花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