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层叠,形成了许多天然遮蔽风沙和敌人视野的小型驻扎地,艾尔西寻找金越身影的沿途,观察周围,不难看出有很多燃烧供暖的石堆垒砌而成,似乎早有准备,不像是仓皇中随便停留在此。
有几处还能看到两个人为一组,站岗放哨的反抗军持枪巡逻。
正四处探看时,无心留意到有片石头夹击形成的三角地带围坐了几个女人,应该是白天从流放地成功逃脱的人们。她们有的依偎着彼此吃饭,有的揉捏着伤患处缓解疼痛,但艾尔西经过她们身边时,她们投来的眼神皆是晦暗不清,难以直视。
艾尔西扭头疾走,尽快穿过人群,刻意回避掉此后经过时遇到的所有目光,好在人群尽头,快走到峡谷入口时,终于发现阿越的身影。
她单手叉腰,正跟伊森交谈,似乎在商议重要的事,见有人靠近马上转头看了过来,很是机警。但看清是艾尔西后,立马神色缓和,快步冲了过来。
“艾尔西,你终于醒了,身体感觉好点没有?”
阿越边说边拉着她的袖子,左右打量,又说起她昏迷前杀红眼的模样,担心不已,而跟过来的伊森只是憨笑着打了个招呼,便不再言语。
面对金越的热情关切,艾尔西猛地一下有些亲切熟悉之感,不免鼻子一酸,眼含热泪。
“只是一些小伤,睡一觉过去,我都不觉得疼了。”说着她还不忘甩甩胳膊腿,给金越展示,“你看,等明天说不定就不用上药了。”
说来也奇怪,根据回忆和现在身上缠绕的这些绷带来看,伤口有大有小,却都不深,就连弹孔最为密集的右臂,布满三个弹孔可也没射穿进去,行动间也没有上次中弹后火辣辣的那种痛感,看来是琥珀王赐予的力量替她抵消了不少。
阿越见她精神不错,身上多处伤口还要嘴硬,一时半信半疑地制止了她的大幅度动作。
连忙嘱咐道:“还是得注意修养,可别落下什么病根,未来是个麻烦。”
“放心吧,我的身体,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艾尔西看出她满心忧虑,就连平时寡言少语的伊森都欲言又止,便直接问了,“你们刚才在聊什么,我看很严肃来着。”
[我们在商量后续物资紧张的问题该怎么解决。]
艾尔西对于直接听到伊森的这句话没有多意外,反而神色平常,眼神在他和阿越两人的脸上来回移动,等待有人真的说出口。
可伊森挠了挠后脑勺,与金越两人无言对视,神色为难,仍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哎呀,”金越纠结一番,最终还是开口解释,“还是我来说吧。”
原来,前几天艾尔西追踪走失队员,派那几个士兵回去找金越前来增援时,她偏不凑巧,被一大批反抗军拦住。那些人都是浮士德的麾下,在营地闸门口见金越那般据理力争,又颇为义气和气势,连夜叛离浮士德的指挥,前来投奔金越。
虽然说是好事一件,但当时她和身后十几个弟兄完全处在意料之外,甚至有些为难。毕竟金越自己带着少部分人活动,怎么都好说,可若是这么多人,目标这么大,还连个能供人修整的营地都没有,食物、衣服、武器更是不必多说。
当下有人提议回去端了浮士德的营地,将一切抢来再说,虽然这一想法立即被金越和伊森严肃制止,但还是引发了小范围争吵和骚乱,差点控制不住场面,动起手来。
等金越抽身赶去找她和砂金的时候,天都要亮了,周围只能看见凌乱散布的铁影军遗骸和一名反抗军尸骨,另有一处坑洞引发更多关注,投靠过来的反抗军众说纷纭,而面对艾尔西和砂金两人宛如人间蒸发的结果,更是猜测甚多,吵得金越头疼。
最后为了生计,金越只能作罢,停止寻找她和砂金的下落,好在反抗军中有过去善于加工矿石的工匠,有人提出可以利用那批粉蓝晶石当做武器,金越又不停带人四下搜寻,终于在北边靠近石林的这片区域找到了一些野生动物的踪迹,靠捕猎为生,也顺势在此安营扎寨,以备军需。
“看你也看到了,现在不光有反抗军弟兄们,还有很多从流放地逃出来的人,可这些人不足以凭借武力捕猎和战斗,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确实不能这样下去。”艾尔西思忖片刻,“这次逃出来的大概有多少人?”
伊森立马回应:“我找人统计过,天黑前跟着军队过来的,大约有八十七人。”
八十七,不足百人,这个数字只是她当初在地下熔芯附近见过的一半人左右,也就是至少还有八十多人被淹死、乱军中被打死……
艾尔西正低头思索,突然听金越一嗓子呼喊,拉着她胳膊闪至一旁,快到她脚下踉跄几步,堪堪稳住重心,这才回头发现刚才有一女子举着块石头从她背后冲过来,幸好被伊森拦下。
他手心稍一用力,石头便从女人手中滚落,跌在脚边碎成几块。
被伊森单手制住的女人此时惊恐万分,背对她们几人半弯着腰,双手完全被伊森控制住后,不得动弹,只能不停挣扎扭动,不惜大声呼叫,引来围观。
伊森迅速抽出枪支,对准女人背后心脏的位置,抬腿在她腿弯处踢了一脚,使其跪倒在地。
“不准叫。”他厉声喝住对方的声音,让艾尔西一改往日对他的印象,心下一惊。
“别开枪。”她冲过去,在女人面前蹲下,“你刚才是要打我吗?”
那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看起来还很年轻,大约在自己和母亲的年龄之间,可能三十来岁。栗发白肤,此时恶狠狠地瞪着自己,脖颈间紧紧缠绕着一条棉麻纺织的勒布朗,还能清晰看到纺织纹理。
她没什么钱,但能接触到上层家族,大概从前是在某个管理矿石的家族里工作,这是艾尔西对她的第一印象。
随即凭借天赋,她便读出了女人心中的怨恨,默默站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