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尔西反身落地,乘着对方还没做出反应,垂眸瞥见自己刀刃上竟然意外地干净,没有一星半点从前那种粘稠如血液的黄色液体,心下生疑。
砂金追上来,本能地侧身护在她身前,艾尔西才折身回头。
“还好吗?”
金越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伊森,两人皆满身是血,五官模糊。他双眸紧闭,唇口微张,猩红粘稠的热血从口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宛如一个无底黑洞。
她蹲在伊森和金越面前也没能看清他的面目,甚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呼吸,只能依稀感觉一股熟悉的恐惧笼罩过来,浪花迭起般千层翻涌,压在心口上,呼吸困难。
“对不起,我来晚了。”
艾尔西很愧疚,要是她发现敌方情况有异就火速回来通报,要是刚才自己跑得再快点,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这时候她和砂金身上燃起的金色光芒,在她眼中简直就像讽刺一样晃眼。
金越耳边嗡鸣不止,根本没心思去回应艾尔西,她现在浑身是血也不知道疼痛,只一味地用血手抚摸伊森,不断呼唤他睁开双眼。
可伊森倒在她怀中,任是一动也不动,腰间最大的伤口处血肉模糊,金越想捂住止血都是徒劳。
刚才,她飞身一跃不料正见一枚炮弹直冲眉心而来,随后大脑便一片空白。等眼前再有画面的时候,只有天地倒悬,猩红一片,伊森将她牢牢护在怀中。
艾尔西也急得跟着不停呼唤伊森的名字,直到他像是被什么击中,突然喷出一大口鲜血后才缓缓睁开眼眸,泛起苦笑。
“给我一个痛快……阿越……”
他的声音气若游丝,再也不似从前和朋友、爱人间说话那样生动畅快,脸上除了沾满血,此时还滴上了几滴热泪。
虽然他早就预想过自己的死亡,却没想过它会在哪一天到来。
自从决定投身反抗军的那天起,他的性命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三年,无数个日夜中他都曾短暂地想过,倘若当时没有和阿越回来看望校长和亲友们,是不是也不会冲动地选择保卫故土,倘若当时没有鼓动兄弟们投军,是不是也不会亲身目睹他们的离去。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能够短暂地活此一生,有过如父如母教育自己的阿玛拉夫人,有过从小长到大都彼此信任的兄弟,有过一起并肩作战的战友和爱人。
短短二十几年的时光是这么幸福,哪怕直至生命的尽头,都能护住阿越,他甘之如饴。
金越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抽泣着一直摇头,口中说出的话也都含糊不清,但伊森想,总归是一些不舍的吉利话。就像帕克斯人在莱瑟河岸与亲友们告别的祝祷一样,可他脑袋越发昏沉,视线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模糊,抬起的手臂也控制不住地发抖。
他试图抹去阿越脸颊的泪水,但还没够到就被她一把捉住。
温暖的,柔软的手心,紧紧扣住他的。
“不,不要,”她摇着头泪流满面,“你答应过不会离开我啊,你不是说事成之后会陪我去银河上的每一颗星星嘛,我不要你死……”
艾尔西跟着金越,双手盖在她捂着伊森伤口的位置上,试图一起止血,但仍是于事无补,鲜血不断从指缝间流出。
艾尔西明白金越的不舍,即使作为从小就被教育要学会告别生命的帕克斯人,在真正面对生死抉择的那一刻也会打心底里犹豫、抗拒。
“振作一点伊森,你不会死的,不要放弃,我们一定有办法救你。”
他听见艾尔西的声音,已经有些渺远了,偏头看见眼前模糊的人影和那双晶莹澄澈的琥珀眼眸,宛如他一直期盼的自由与和平。
试了几次,双手都虚弱地抓不住东西,就连艾尔西放在他旁边地上的刀也拿不动。
他太痛了。
可还是能微弱地呼吸着。
粘稠的血液附着在喉咙上,每一次喘息都会随之发出如猛兽呜咽的低吼声,声声揪着金越的心弦,尤为痛苦。
“我舍不得你……可是……我不能……”金越也跟着呜咽,带他的手抚上自己脸庞。
伊森脸上浮着一层虚幻的笑,残留余温的手指微微颤动,无声地安慰着心爱的恋人。
艾尔西抹掉脸上泪痕,决定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两人,挥动刀刃,在金越和伊森面前划出一面金盾,挡住所有攻击。自己提刀起身。
身后砂金和“亚瑟”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来回了,无数金灿灿的筹码纷纷飞落,直砸向亚瑟,砸得他的盔甲都不再光亮如新。
艾尔西目光如炬,本要挥刀直上,但没走两步就听金越叫住自己。
她不放心地提醒:“小心啊,他不是亚瑟,以前那些招数对他都没用。”